第三十八章(1 / 2)

這時是上午八點左右, 買早點的人絡繹不絕,徐紅利熟練的將一鍋烤好的燒餅用小鐵鏟鏟下來放到旁邊的大竹筐裡。

再拿起案板上一張張擀好的麵餅,撒上芝麻,飛快地貼到吊爐上。

因為徐桂紅走了, 徐紅利異常忙碌, 除了打燒餅賣燒餅, 還要給顧客盛豆腐腦或豆漿,姐夫張明泉比他還忙, 一麵有些緊張的站在支起來的大油鍋前麵炸油條,一麵還要不斷從蒸籠裡拿包子給顧客。

好在這麼忙活了一個多鐘頭後, 到了九點多鐘,基本上顧客就很少了。

油條已經賣完了, 但油鍋還很熱,張明泉先把蒸籠搬到了院子的水井旁邊刷洗, 收拾乾淨回來後油鍋也不太熱了,把油倒進大瓷盆, 將油鍋刷乾淨,再把屋子各個角落都用抹布擦了一遍,最後拿起笤帚掃地的時候, 發現小舅子還在做燒餅烤燒餅。

那大竹筐裡已經堆滿了燒餅, 足足有好幾十個了。

張明泉覺得奇怪,他問道,“紅利!今天有人訂燒餅嗎?”

最近一個月的確經常有人訂燒餅,還一訂就是上百個, 一般是家裡結婚辦喜事兒的人家。

徐紅利抬起頭,茫然的看了看姐夫,諾諾的說道,“沒。。。沒有,現在做出來也好,省了下午的事兒!”

他說完就站起來,連爐子都沒封就走了。

其實,徐紅利自己對大學的念想,在輟學一年後已經漸漸淡忘了,特彆是最近半年來到鎮上,雖然賣早點很累,但比起田間的勞作還是要輕快一些,最主要的是,現在吃得飽又吃得好,不光是身體強壯了,傷腿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對他來說,上大學是很遙遠的事兒了。

但許桂芳的大學通知書,尤其還是盛京大學的通知書,狠狠的擊穿了他的心臟,徐紅利也說不清為什麼自己那麼難受,按說,他應該替二妹高興不是嗎?

但到底意難平。

徐紅利第一次開始想,若是大前年他不輟學,家裡真的就過不下去了嗎?可能真的很難過下去了,糧食不夠吃,母親病著掙不了工分不說,還要花錢買藥,估計會落下更多的饑荒,但反正都是苦日子,沒準兒就能熬過去了,他隻要再熬一年,就肯定能上大學了呀!

滿心的懊悔讓他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做不成,徐紅利匆匆回到胡家村,走進自己住的屋子就躺下了。

張明泉覺得奇怪,小舅子徐紅利這是怎麼了?誰也沒惹他,好好兒的發什麼脾氣?

他一天學也沒上過,就上過兩個月的脫盲班,自然不能理解徐紅利的這種心情,掃完地,幫著徐紅利封好爐子,將鍋碗瓢盆都收拾好,最後看了看竹筐裡的燒餅,怕等到晚上賣就不好吃了,乾脆關上店門,自己挑著竹筐串巷叫賣去了。

其實徐桂芳也約莫著通知書快到了,本來就打算這兩天去一趟縣上的,大姐來通知她了,她就匆忙換了一身衣服,跟著一起來鎮上了。

姐妹倆先去了鋪子,卻意外的發現店裡鎖著門,又去了胡家村,院門大開卻靜悄悄的,再一看,徐紅利悶頭睡大覺呢。

徐桂紅看他臉色不好看,關切的問道,“紅利,你是不是不舒服?”

徐紅利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可能是昨晚受涼了!腿有些酸脹。”

徐桂紅趕緊讓他躺好,高興的說道,“馬上響午了,中午飯簡單點,就下麵條吃吧,晚上咱們包餃子好不好?”

徐紅利笑笑,說道,“好呀,恭喜二妹!”

徐桂芳也笑眯眯的說道,“謝謝!”

第二天一大早徐桂芳坐車去了縣上,因為暑假還沒結束,校園裡靜悄悄的,徐桂芳來到傳達室,拿出戶口本和學生證,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她喜滋滋的揣著通知書,想拆開看看,又覺得這麼隨便拆開了不夠隆重,就打算坐車回到家再說,不成想她低著頭,和要進來的一個人迎麵撞上了。

這個人不是彆人,就是孫梅梅!

知道自己頂替彆人上大學的事兒失敗後,孫梅梅一連哭了三天,母親徐蘭蘭一直沒露麵,孫衛華華竟也不為所動,她哭著讓父親去爭取推薦的名額,但她不知道的是,孫衛華這個級彆的乾部,要想推薦自己的孩子上大學,那是很不夠格的。

大學一般都在省裡,最起碼也在市裡,人家大學一個市級單位,哪裡會理會一個縣裡的處級乾部啊!

何況也早過了推薦的時間,想找門路也來不及了。

孫衛華煩得很,他已經當了八年處長了,教育局副局長孫傳周是個有背景的,早就傳要調到市裡去,前些天真的調到市裡了,但順勢上位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處長趙天河。

論學曆論資格,怎麼也應該是他才對啊。

這件事兒已經夠讓人鬨火的了,更鬱悶的是,前妻徐蘭蘭死活不肯跟他複婚,相比之下,孫梅梅能不能上大學,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哭了幾天沒有什麼效果,孫梅梅就不哭了,她開始琢磨自己的未來了。

複讀當然也不錯,隻是,念了那麼多年書,孫梅梅有點厭倦了,她和一般學習勤奮的學生不一樣,比如趙青青,雖然腦子不算太靈但人家是真的熱愛學習,孫梅梅就不一樣了,學習勤奮從來都是她給自己的人設。

說白了,她就是那種貌似用功的人,看著在讀書,在寫字,在刷題,實際上腦子裡不定飛到哪裡去了,也不定想了些什麼。

若是不複讀,那就隻能參加工作了,不過,雖然父親當的官兒大,估計給她在教育局某個職位不成問題,但孫梅梅並不想去教育局。

原因無他,教育局算得上是個清水衙門。遠不如母親所在的物資局更有油水撈,她就親眼目睹過好幾次,有那出手闊綽的倒爺們,為了買到緊俏的物資,笑嘻嘻的往母親手裡塞票子,母親這人啥都好,就是有點死板,硬是不要!

雖然已經打算好了要去工作,但孫梅梅還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因為她聽人說,往年大學錄取到最後,有些大專或者大中專院校招不滿學生,就會把錄取分數降一些,換而言之,像她這樣考了三百五十分,比錄取線還低三十分的學生,也有機會上大學的。

不過是學校不太好就是了。

但即便是這樣,孫梅梅也願意去讀的,不管怎麼樣,她是大學生,說出去也有麵子的,而且即便是中專,畢業後國家照樣分配工作,而且是乾部身份!

因此,孫梅梅也幾乎天天來傳達室,不過都是失望而歸。

徐桂芳撞到了人,原本要習慣性的說一聲對不起的,但看清了是孫梅梅後,她咽下了到嘴邊的話,抬腳繼續往外走。

孫梅梅氣壞了,在她看來,徐桂芳這是向她顯耀呢!

往常孫梅梅不管內裡如何,外表都是一副文靜溫和的淑女樣子,這一下子她裝不下去了,劈手就扯住徐桂芳的衣服,說道,“沒教養的鄉下丫頭!撞了人就這麼走了,快道歉!”

徐桂芳用力甩開她的手,冷笑了一聲說道,“孫梅梅同學,不,徐桂芳同學,不,徐桂敏同學,你這名字換的太快,都不知道叫你哪個好了!”

孫梅梅臉上白一陣紫一陣,她萬萬沒想到,原來這徐桂芳是已經知道了自己要頂替她!怪不得她一連改了兩回名字還讓她逃脫了!

隻是,到底是誰告得密呢?

孫梅梅來不及細想,狠狠瞪了徐桂芳一眼,瞟到她手裡拿著的錄取通知書,一雙眼睛都快綠了,她當然知道徐桂芳是省裡的高考狀元,手裡的通知書正是盛京大學的,嫉妒瞬間占滿了她的胸腔,孫梅梅揚起手就搶。

若單以身形來看,兩個人雖個子差不多,但孫梅梅從小營養足,雖然算不上胖,比徐桂芳還是要明顯粗壯一些。

不過徐桂芳雖然瘦,高考結束後一直在幫家裡乾農活,力氣練得也是不小,她一把抓住孫梅梅的手,按耐住要暴打對方一頓的想法,高聲說道,“怎麼,頂替不上要明搶了?我勸你白日做夢比較快!”

說完將錄取通知書塞到挎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孫梅梅站在原地氣得要命,但也隻能抹了兩把淚,委委屈屈的問道,“大叔,今天有新來的通知書嗎?

門衛大叔剛才一直在旁邊看著這兩個女生吵架,他在旁邊看得真真的,兩個人是都低著頭沒看路才撞上了,並不是一方的錯兒,那也不存在一方要另一方道歉的道理,這個姑娘卻非要人家道歉不可,不道歉立馬就動手不說,還想搶人家的通知書!

看那架勢,恨不得把人家的通知書當場撕碎!

這女學生看著長得文靜,穿著打扮也很整齊,怎麼做下的事兒這麼無理呢? 這大叔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沒有!你考了多少分?過線了嗎?“

孫梅梅臉一紅,逃也似的走了。

回到教育局宿舍,意外的是孫衛華竟然在家,一個人在喝悶酒。

孫梅梅捏著鼻子問道,“爸爸,咱們中午吃什麼呀,我去食堂打飯?”

孫衛華呲溜喝乾了杯子裡的酒,說道,“我托了小李打一份飯,應該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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