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她已經大概摸清了便宜哥哥的性子。
——典型的天蠍座，教科書般的口嫌體直，經常默默腦補些有的沒的，導致情緒時常劇烈變化，其他人卻不明所以。
江雪安無語地搖搖頭，懶得浪費時間琢磨他九曲十八彎的腦回路，收拾好文件後也離開了會議室。
為了整理合作協議，待江雪安回到江家彆墅時，早已華燈初上。
她意外地發現，客廳裡似乎格外熱鬨。
“有客人來了？”她轉頭詢問迎到門口的張嬸。
“是的，大小姐。”張嬸小聲提醒道，“上次宴會承希少爺不是出差了麼？所以夫人決定今晚辦個家宴，請的都是關係比較親近的幾家人，有霍家、魏家、安家和鮑家。”
江雪安感激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張嬸。”
了解了基本情況後，她並沒有直接過去見客，而是先回了趟房間，換下了一本正經的通勤裝，穿了件花苞裙擺的黑色連身短裙。
這條裙子是時莊上次設計比賽的獲獎作品。
因為靈感來自於江雪安，財大氣粗的時大小姐便把成品友情贈送給了她。
當江雪安信步走入客廳時，原本在談天說地的眾人幾乎同時怔住。
離門口最近的霍騫也愣了神，越過未婚妻的肩頭呆呆看向江雪安，心跳忍不住漏了一拍。
她剛回江家時就已經挺漂亮了，但經過這段時間錦衣玉食的滋養後，姣好的容貌和身材比之前更加出挑，氣質也無形間變得更為淡定從容。她皮膚天生白皙，走動間，兩條修長的美腿不自覺帶動起貼身剪裁的裙擺，看得人心口也隨之蕩漾起來。
“各位晚上好。”江雪安笑吟吟打了聲招呼，便在靠近門廳的位置找了個空椅子坐下。
此刻的客廳涇渭分明。
長輩們都坐在較為舒適的沙發區，男人和女人分坐兩邊，各自聊著不同的話題。
而二代們則聚在門廳旁的落地窗邊，卻並不像父母們那樣男女有彆，年輕人們彼此談論著遊戲和八卦，人人都能聊上幾句。
江雪安入座後，隨手將一旁的抱枕拿了過來，蓋在裸露的大腿上。
直到枕套上鮮亮的花色映入眼簾，霍騫才陡然一驚，有些狼狽地匆匆移開視線。
轉瞬間，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既是對無端挑動了他心弦的江雪安，也是對沒能經受住誘惑的自己。
他強裝鎮定地對江承希道：“江總，你們江南集團是不是對員工太苛刻了？你這位總裁都能按時下班，基層卻加班到現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公司全靠小小的銷售專員養著呢。”
他這話略顯刻薄，卻讓在場的幾位年輕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尤其是上次宴會和江雪安鬨了些不愉快的魏索，更是浮誇地前仰後合，被不遠處的親爹怒瞪了好幾眼才稍稍收斂。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霍騫刻意針對的並非江承希，而是江雪安。
這是在嘲諷她能力配不上野心，明明做著基層的工作，卻表現得比領導還努力，是希望吸引到更高層的視線，讓她能更上一層樓嗎？
換做平時，江承希定會一笑了之，甚至附和著也損一句。
既能彰顯他的幽默感和社交能力，也不會和身份相當的霍氏總裁產生齟齬。
但今天聽到這句嘲諷後，他心裡卻極為不適。
即便他再看不上江雪安，那也是他親妹妹，是在外人麵前需要護短的存在。霍騫當著他的麵嘲諷江雪安，也是在無形中打他和江家的臉。
更何況，撇開總裁的身份，霍騫還是他未來的妹夫。
但這是妹夫對大舅哥應有的態度嗎？
江承希正準備開口，一旁的江雪安卻率先接過話茬：“沒想到啊，霍總倒是位良心資本家，能為我們基層員工發聲真是感人肺腑。想必霍宇地產的員工們都不需要996，每天都能按時下班，節假日和年假也不會被克扣的吧？唉，這年頭如此為員工著想的企業已經不多了，建議霍總今後在這方麵好好宣傳一下，求職者肯定會絡繹不絕的。”
霍騫：“……”
不，其實他們公司也經常加班。
在房地產交易旺季的那幾個月裡，甚至經常要工作到深夜，法務部門都處理過好幾樁因過勞猝死而引起的糾紛了。
剛才嘲諷江雪安時，他沒來得及三思，尖酸的話語就已脫口而出。
沒成想她如此敏銳地抓住機會反將了他一軍。
舌尖在牙齒背麵一掃而過，霍騫直接氣笑了。
這女人可真是……牙尖嘴利得很。
眼見好友臉色不虞，魏索立刻義氣凜然地岔開話題：“我看呐，江小姐晚回家不一定是因為加班吧？說不定是和小白臉躲在車裡做些少兒不宜的事？你們昨天翹班在外麵車震，不就被人拍到了麼？可惜這屆狗仔不行，就拍到個前戲……嘖嘖，真令人失望。”
此話一出，其他人看向江雪安的眼神都不對勁了起來。
尤其是江喬，臉頰紅得似要滴血，還支支吾吾地柔聲質問：“雪安姐，你、你怎麼能做出那種事？爸爸知道了又會被你氣壞身子的！”
江承希眼中更是閃過一抹戾氣，壓低嗓音斥責道：“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那麼不自愛？居然在車裡就……還被人拍到了照片？！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
江喬支著下巴給自己倒了杯茶，優雅地輕啜了一口，才漫不經心地說：“你們一個個的可真有意思，看了張錯位圖就能自說自話到這種地步。該不會再過兩天，流言就要變成我‘未婚先孕帶球跑’了吧？噗。”
“……”
她淡定的姿態讓其他人也理智回籠，就連最為衝動的魏索都沒再輕率地接話。
江承希眉頭微鬆：“所以，所謂的照片是因為拍攝角度產生了誤會？你……沒跟人談戀愛？”
“對啊。”江雪安歎了口氣，像是對輕信謠言之人的智商感到擔憂，“照片中的男人是我的司機小程，他昨天眼睛不太舒服，我好心幫他看看而已。至於為什麼會被傳成是‘熱情擁吻’……嗬嗬，大概是淫者見淫吧。”
轉頭看向江承希，她又話鋒一轉：“不過說起來，雖然這事是個誤會，但江總剛才的話實在令我不適。什麼叫‘女孩子這樣就是不自愛’？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既不犯法也沒違背倫理道德，憑什麼要被指手畫腳？”
江承希再次黑臉：“難不成你還打算把流言給坐實了？”
“唔，暫時沒有這個打算。”江雪安聳肩。
不等便宜哥哥鬆口氣，她又迅速補充道：“不過，我保留隨時改變主意的權利。”
眾人：“……”
“你跟我過來一下。”江承希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江雪安麵前，強硬地把她從椅子上拽起，拉到離其他人幾步之遙的角落處。
江雪安垂眼盯著自己被攥住的手腕，直到江承希回過神來鬆開了她，才緩緩收回視線。
她抬起眼問：“你有事嗎？”
“你說呢？”江承希眉頭幾乎皺成了“川”字，“都回家半個月了，你對自己的定位還沒轉變過來？你，江雪安，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小姑娘了。你是江家的千金，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江家的臉麵。將來你是要和門當戶對的人家聯姻的，司機那種身份怎麼配得上你？”
江雪安眨眨眼，忽然抬起手，在鼻尖前方扇了扇。
江承希莫名其妙地盯著她：“你乾嘛？”
“試圖扇走腐朽的封建氣息啊。”江雪安滿臉無辜。
“……閉嘴。”江承希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總之，你要隻是私下玩玩的話，我沒意見。但以後不準再像這次一樣，被人拍到照片，鬨得人儘皆知。明白嗎？”
江雪安避而不談，還順勢轉守為攻：“說到門當戶對，江喬和霍總已經八字有一撇了，那江總你呢？你的聯姻對象是那邊那位安小姐嗎？”
順著她的視線，江承希看向坐在江喬身邊的安蓮。
對方原本就一直在故作無意地偷窺他們，不經意對上江承希的視線後，頓時羞怯地移開了目光。
江承希緊擰眉心：“你怎麼會覺得是她？”
“莫非不是？”江雪安挑眉，意味深長地說，“可從我進門到現在，她的眼神幾乎就沒離開過你。你剛才拉住我手腕時，她都忍不住醋了呢。”
江承希聲音中帶著厭煩，匆匆解釋道：“他們安家做的是娛樂業，和我們江南集團的業務範圍重合並不多，沒什麼合作機會，更沒聯姻的必要。”
江雪安定定看了他幾秒，感歎地搖了搖頭：“你可真理智，也挺冷酷的。”
江承希用鼻子輕哼一聲：“彼此彼此。”
他正想再多嘮叨幾句，江父那邊卻忽然揚聲喊他過去。
不止是他，霍騫和魏索也被各自的父親叫走，轉瞬間，落地窗旁就隻剩下幾個女生。
江雪安不禁察覺到，在江承希離開後，安蓮整個人的氣場都為之一變。
如果說之前的她像是個端莊婉約的大家閨秀，那此刻凝視著江雪安的她，就仿佛搖身一變，成了獨斷專行的當家主母。
她肅著臉說：“雪安，雖然這是我們初次見麵，但你的事我也聽了不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那就彆講了吧。”江雪安坐回椅子上，繼續之前未喝完的茶，“講話容易口乾，口乾就得續茶，茶喝多了容易尿頻，想必安小姐不願在江總麵前表現得那麼狼狽吧？”
“……”安蓮心口發堵，但想到麵前的女生很有可能是她未來的小姑，仍是不管不顧地繼續道，“忠言逆耳，即便你不愛聽，為了你好我也有義務提醒你。我能理解你乍然回到江家的激動，也能理解你想要自我表現的心情，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做人太高調是很容易吃虧的。即便你有江家千金的身份，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她握住身旁江喬的手，苦口婆心地勸江雪安：“這方麵你得跟喬喬學學。你看她，因為性格低調又平易近人，在公司人緣多好？去年她生日時，幾乎所有同事都送了禮物過來，房間都快堆不下了。若是今年你們倆之間落差太大……那場麵多不好看呀。”
江雪安不由失笑：“安小姐，你知道距離我——和江喬的生日還有好幾個月嗎？”
“咳，當然。”安蓮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隻是提前給你提個醒，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你最好從現在起就注意一下人際關係，不要做不合群的出頭鳥。”
江雪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那請問您是以什麼身份提醒我呢？你都說了，我們隻是初次見麵，沒必要這樣交淺言深吧？”
“我……”安蓮倏地紅了臉，囁嚅數次也沒能開口。
江雪安歎了口氣：“如果你是想以未來嫂子的身份訓誡我這個當妹妹的，那大可不必。江總剛才親口對我說過，他未來的婚姻必定會是對江南集團有益的商業聯姻，而你們安家……並沒有那個合作價值。”
冷酷地碾碎麵前少女的芳心後，江雪安施施然站起身，率先走向已準備就緒的餐廳。
身後傳來江喬溫柔安慰安蓮的聲音。
她眼神恍惚了一瞬，很快又堅定起來。
一段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感情，就應該在萌芽時被掐滅。
她以前也曾這樣做過。
那次的結果，應該還算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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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進行到快十點才結束。
江雪安正準備洗洗睡，卻忽然收到時莊的視頻電話。
“怎麼這麼晚打來？”她一邊在衣櫥裡找換洗衣物，一邊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時莊興奮地說：“是好事！我聽人說今晚在冬硯山那邊有場賽車比賽！雖然是業餘級彆的吧，但據說有新款限量超跑現身，一起去圍觀呀？”
江雪安詫異地看了眼屏幕：“你什麼時候對賽車有興趣了？”
“一直都有啊。”時莊咧開嘴角，“我尤其喜歡那些造型特彆的超跑，以前還用這個主題做過一套係列服裝呢。”
江雪安點點頭：“行吧。但很抱歉，我是沒辦法陪你去了，不如你問問彆人？”
“哈？為什麼？”
“生物鐘不允許啊，我差不多該上床睡覺了。”
“……”
時莊沉默幾秒，無奈地祭出殺手鐧：“其實我找你也不是純粹為了玩樂，也是為了正事。這幾天給你看的男模資料你不是都不滿意嗎？今天這場比賽的參賽選手中，有位業餘男模，盤亮條順，還是行走的荷爾蒙，又A又酷還很會撩妹！我非常看好他，賭五毛你也會對他有興趣的，要不要過去親眼看看？有你出馬，肯定分分鐘就能把他招募到咱們公司！”
江雪安有些心動。
對經紀公司來說，最重要的便是簽約藝人的質量。
時莊之前介紹的幾位模特雖然外形上佳，但實在沒什麼個人魅力，美得像是從工廠流水線裡出來的模型，這樣沒有特色的藝人是很難真正爆紅的。
反正明天是周六，今晚通宵也有時間補眠……不如就放縱一把？
隻不過，去城中村“拜訪”蔣女士的計劃，恐怕得再推遲一天了。
和時莊約好後，江雪安換上一身清爽的T恤和牛仔褲，微卷的長發紮成高馬尾，整個人看上去宛如青春靚麗的大學生。
半小時後，時莊傳來簡訊，說已經到了彆墅區的路口處。
江雪安帶上斜挎包飛速出門。
二樓某間房間的陽台上，突然響起軟糯的少女音：“呀，哥哥，那不是雪安姐嗎？她這麼晚還跑出去做什麼？這都十點多了，她平時這個時候不是都已經要睡了？”
江承希幽幽吐出一個煙圈，沒有應聲。
江喬眼神閃了閃，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倏地倒抽一口涼氣：“啊！雪安姐她不會是去找那個小司機了吧？這……她不是說照片的事隻是誤會嗎？難不成那事其實是真的，是她騙了我們？”
江承希轉過頭，深深地凝視了她許久。
直到江喬忍不住率先撇開視線，他才輕笑一聲後說：“真真假假都沒關係，隻要她像現在這樣，懂得低調、彆把事情鬨大就好。你也一樣。如果有天你對霍騫那家夥膩了，哥也支持你去找其他能讓你開心的人。隻不過，表麵上的和諧還得維持一下，畢竟霍家的實力不容小覷。”
“……”
江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乖巧的表情緩緩龜裂。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可愛“翁藝月”的2瓶營養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