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更(1 / 2)

江母緩緩從混沌中醒來,床邊的三個身影頓時映入眼簾。

她的目光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落在江承希或江喬身上,而是定定看向了離她最遠的江雪安。

“雪安……”江母伸出一隻手,眼中閃爍著濃烈的愧疚與心疼,“快過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這些年獨自漂泊在外,真是苦了你了。”

坐在她床邊的江承希站起身,默默讓出了空位。

江喬見狀,也隻得朝窗戶那邊退了兩步,乾澀的唇瓣因為慌亂而變得毫無血色。

她最害怕的事情居然成真了……

媽媽竟真的因為蔣老太的所作所為而遷怒了她,自清醒過來,連一絲餘光都沒施舍給她!

就因為那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她就不再是媽媽最愛的女兒了嗎?

她克製地捏住雙拳。

堅硬的美甲在掌心掐出幾道深深的月牙。

但讓在場所有人意外的是,被江母呼喚的江雪安卻站在原地沒動。

她隻是抬起兩隻手,在牛仔褲兩邊做了個拉起隱形裙擺的動作,然後如同八音盒裡的芭蕾少女那樣,緩緩轉了三百六十度。

“Ta-dah!”她歪頭淺淺一笑,“看好了嗎?我是不是很好看?”

眾人:“……”

江母微怔。

回過神後,她眼底的光芒驟然熄滅。

雖說向來冷淡的親女兒難得地開了個玩笑,但她的心情卻完全輕鬆不起來。

江雪安的潛台詞已經昭然若揭。

她不願意靠近病床上的母親,哪怕隻是表麵上的親密也不願偽裝。

江母心臟微微抽痛,可卻知道自己沒有責怪女兒的資格。

在她剛出生時,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人偷走,度過了顛沛流離的二十二年。

在江喬非親生的事情爆出來後,江母還曾因為對江喬的寵愛,想過乾脆將錯就錯。她當時想著,與其把相當於陌生人的親女兒找回來讓養女不自在,還不如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繼續把江喬當親生的來寵愛。好在,最後兒子勸動了她,讓她不至於追悔莫及。

而在江雪安回到江家的這段時間,他們雖給她提供了優渥的生活環境,卻也隻是僅此而已。

因為彼此之間的疏離太過明顯,江母作為長輩,不願主動低頭去親近女兒,導致現在的他們依然生分無比,江雪安甚至都沒叫過她一聲“媽媽”。

江母勉強勾起唇角,虛弱地說:“媽已經沒事了,再休息會兒便好,你們……都出去忙吧。”

見她如此表態,江雪安也不推脫,道了聲“您注意身體”後,便徑直走出房間。

江承希想到出差這段時間堆積的公文,也跟著走了出去。

而江喬躊躇片刻後,則小心翼翼地問:“媽、媽媽,我想留下來陪你……可以嗎?”

她的嗓音依舊嘶啞。

就連旁人聽著,都仿佛能切身感覺到喉管的疼痛。

江母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江喬在她昏迷時已經摘掉了絲巾。

脖頸上青紫色的掐痕觸目驚心,讓江母一時之間都忘了要遷怒於她。

“喬喬,你這是……?!”江母噌地坐起身。

多年的習慣養成下來,關心江喬好似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江喬倏地流下兩行清淚:“媽媽彆擔心,我沒事。這是那個……那個姓蔣的女人乾的。我當時隻是為雪安姐說了幾句話,我說那女人當年的所作所為令我惡心,我絕不承認和她是血親,沒想到她突然發了瘋,差點把我給掐死!”

“……”

江母神色複雜地怔怔看了她片刻,最後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似的,對江喬伸出雙臂。

江喬幾乎是瞬間就撲進了江母懷裡。

沙啞而壓抑的哭聲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江母幽幽歎了口氣:“喬喬,你一直是個好孩子,當年……你也隻是個嬰兒,長輩的過錯著實怪不到你身上。以後你仍然可以留在江家,媽媽也會依然對你視如己出,但,也請你理解一下雪安。她這些年過得不易,會因此遷怒於你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往後她有哪裡冒犯了你,你就大度一些,彆跟她計較了,好嗎?”

“……好。”江喬細弱的聲音幾不可聞,像是拚了命才能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

江母隻當她是因為傷口的疼痛才如此,憐惜地拍拍她後背。

埋在她懷中的江喬閉上雙眼,掩住了眸中的憤恨與恐懼。

她的思緒突然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清醒地明白,江母表麵上看起來好似依然和從前一樣關心她,母親的懷抱好似依然和從前一樣溫暖。

但一切卻都已經不一樣了。

從前,需要忍讓、需要大度的那個人是江雪安,而她則是那個處處被包容、被寵愛的小公主。

可現在,江雪安站在了道德和情感的雙重製高點上。

這就意味著她必須如履薄冰地對待每一件和對方有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