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落滿枯葉,走上去卻沒有任何聲音,闃然得有些詭異。
連追魂鈴都一聲不響,方才沈清明才喋喋不休,巳予絲毫不懷疑自己突然成了聾子,篤定此情此景必定在鬨鬼。
兩位大仙兒淡定如斯,反正聽不見沈清明那些揶揄嘲諷,巳予不裝了,背著手穩如老狗。
霧氣濃重,堪堪能看清腳下,沈清明帶路,每一步都反複推敲,慎之又慎。
她在心裡計數,乾三連坤六斷,一共九百九十九步。
比徒步百八十裡更費心勞神。
水聲潺潺,迷霧散去,他們在雞鳴聲中走出無名墓地。
巳予回頭看一眼來時的路,卻被大力拽了個踉蹌,沈清明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凶巴巴地質問:“虧你還學過幾天玄黃之術,這種地方還敢回頭看,真不要命了?”
正是因為知道她才要回頭看的,她又不怕。
反駁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從沈清明的訓斥聲中,她迂回地體會到他彆彆扭扭的關心。
真可愛啊。
巳予多情地想。
餘光落進一池血水,殷紅的,散發著濃重的鐵鏽味。
悶人,悶得人頭暈。
血池裡立著森森白骨,從那頭一直延伸到她腳下。
他們難道是踩著這些白骨走出來的麼?
清明之日祭祀先祖,沈清明日日與鬼神打交道,自然可以擺出一副百無禁忌的姿態,巳予做不到。
逝者為大。
巳予良心不安,“沈清明——”
這些人死不得其所,無法沉冤得雪超度轉世,還要被人當路樁踩更是淒慘,巳予憋著一口氣。
心有靈犀似的,沈清明了然她介意什麼,卻並不多做解釋,故意越描越黑一般道:“沒有彆的路,不然林老板想從血池裡遊出來?”
此話一出,巳予化身火場裡的炮仗,劈裡啪啦地炸開,她咬牙切齒地喊沈清明的名字,有憤慨,也有指摘,“沈清明!”
“婆婆媽媽的,林老板,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知道你在氣什麼。”沈清明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薑衡許久不開口,沒想到這兩人竟越吵越凶,他先衝巳予解釋,“阿巳,不得已而為之,你不要小題大做。”
他幫沈清明說話等於引火燒身,巳予輕笑一聲,說:“我忘了你們是同僚,自然同仇敵愾,是我婆婆媽媽小題大做。”
她把這兩人的話連起來說,落在各自的耳朵裡,卻莫名諷刺。
巳予發火時並不咄咄逼人,相反,她大多數時候,對所有扣在她頭上的帽子照單全收,往好聽了講虛己受人,實則破罐破摔,刺得人死去活來。
薑衡悔不當初,方才應該先罵幾句沈清明。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巳予那狗脾氣,不生氣則矣,一生氣餘韻悠長一波三折。
明知徒勞還是要哄,薑衡:“阿巳,我不是那個意思。”
巳予翹著嘴角,分明在笑,卻藏著鋒利的刀,“哦,我才疏學淺,又流連市井,體會不到驚蟄君的微言大義,你是想說我沒事找事,還是想說我上綱上線沒完沒了?”
每到這時候就牙尖嘴利,多說多措,薑衡再次閉嘴。
惹禍的沈清明竟然當甩手掌櫃,若無其事地催人:“林老板還有閒工夫打情罵俏,不怕去晚了你的江少爺命喪黃泉?”
神他娘的打情罵俏。
沈清明怎麼回事,非把人氣得七竅生煙才滿意?
巳予不甘示弱:“說得也是,那個小孩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江泛肉/體凡胎,哪受得了這種苦,薑衡,快走。”
“......”要走你們走,薑衡不想走。
沈清明無故接腔,“還能是什麼,不就是撞鬼,江泛找死,沒事兒往斷魂崖跑什麼,恐怕早就被人勾了魂去。”
清明中元前後,鬼門大開,有些死不瞑目,有些則留戀凡塵,經常會趁此機會出來四處飄蕩。
一般人撞鬼,大多是血親所為,也有倒黴的時候,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