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畢竟是落水被救，身上一片潮濕，更甚至某些地方還沾上了水草。
這時候夕陽已然西下，黃昏的最後一抹落日勉強掛在天邊強撐。
聽到她這幽幽的聲音，殷厲快速低頭朝地上瞄了一下，見地麵上看不到她的任何影子，他深吸口氣。
他就說怎麼這麼不對，在如此貧困落後的小山村竟能見到長成這幅樣子的女同誌……
原來……
是見了鬼？
……
殷厲走了。
走的不發一言，走的毫不留情，走的沒有回頭再看上一眼！
任憑身後的未央怎麼喊他的名字，他還是恍若未聞般逐步離開了未央的視線。
於是未央再次回到老祝家的土坯房前時，已經是一個小時過後的事了。
吳采菊原本正坐在自家門口吃著炒黃豆，遠遠的，就瞅見自家閨女被隔壁的宋老太給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驚得她險些把黃豆給撒了一地，最後雖沒撒上一地，但也撒了許多顆掉到了地上，隻她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啊？拍拍屁股就趕緊上前去接過那攙扶自家閨女的重任。
一看到未央這狼狽樣先是心疼了好一陣子，緊接著就如同鬥誌昂揚的公雞一般將炮火對準了宋老太，“好你呀宋梅花，你把我閨女這是怎麼了？我閨女這要是有了什麼好歹，你等著我讓……”
未央原本因為先前河邊的事情緒低落著呢，聽到這話，趕忙道：“媽，我在河邊不小心踩空崴了腳，好不容易走到半路碰到宋奶奶，要不是她攙扶我回來，你估計還得再過一小時才能看見我的人影。”
吳采菊吹胡子瞪眼，“宋梅花你有這麼好心？”
宋老太氣的甩屁股就走。
未央又是連喊了好幾聲，也沒有挽留成功老太太的心意，最後隻收獲到了一句她最近聽的快要起繭子的話，“丫頭，老祝家也就隻有你一個是好的了。”
吳采菊雖然脾氣暴躁，但是聽到這話卻完全不生氣。
老祖宗說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任憑彆人怎麼嘲諷，她以實際行動證明，曾經最被人不看好，喜歡偷奸耍滑，爭強好鬥的自己是當年她那些小姐妹中過的最好的一個了。
她自己啥樣，她也就喜歡啥樣的人，所以選來選去，最終選了一個跟她臭味相投，萬事都以她為先的祝老頭過了這舒舒服服的大半輩子。
其餘那些小姐妹選男人注重勤勞能乾有什麼用？掙的錢全交給婆母沒你什麼事！
注重品行才乾又有什麼用？品行再好，不稀罕你，人家在外麵亂搞起來也是毫不留情的！
所以她完全不在意村裡人怎麼說她，左不過全都是嫉妒她過的比她們好罷了。
追憶完了一番往昔，老祝家的大門檻就到了。
吳采菊邊扶著自家閨女進門，邊詢問道：“不是去掏鳥蛋去的嗎，咋搞成這樣了？宋老太不知道，媽能不知道？你出門那會兒紮的是倆麻花辮，這會兒成了馬尾巴了，一看就是落水裡然後重新整了整頭發。實話告訴媽，你給河邊咋地啦？咋能掉到河裡頭崴到腳呢，最後又咋出來的啊？”
偷偷在河邊吃雞腿的事不可能告訴吳采菊。一來解釋不清，二來無論這輩子的娘在村裡人以及外人心中地位是多麼不堪，但對她好那是真好。她如果說出來自己吃獨食的事情，那多傷老太太的心？
而且這裡雖然比大周開明許多，但是女孩家的名聲還是挺重要的，被外男所救，而且是在水中所救，隻要傳了出去，那一定就絕對是發生了什麼！
於是抿了抿唇後，她道：“沒咋，可能見鬼了。”
與此同時，剛剛回到知青點的殷厲打了個噴嚏。
旁邊一個女知青看到，連忙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上前道：“喝點熱水，驅驅寒氣。”
殷厲沒有接那搪瓷水杯，而是詢問道：“你來這來得早，有沒有聽說過小寨村有什麼水鬼傳說？”
殷厲是下午跟著這一批新知青坐拖拉機來到村子裡的，不同於男同誌們對他的敵意十足，在沒發生剛剛那一出群架事件之前，無論是村子裡的那些女同誌們，還是知青點這邊的女同誌們，全都對他好感十足。
畢竟在這個普羅大眾全都麵黃肌瘦的檔口，能瞅見這樣一個麵容精致，長相精神的男同誌實在是不容易。
然而在發生那一出群架事件後，他打架時的狠辣模樣著實印在了眾人的腦中。
所以女知青遞上那杯水之後，很快便後悔了，沒想到卻被這樣溫和對待，她頓時便受寵若驚。
隻是受寵若驚後，納悶不解仍然占據她心中的主要因素，“沒聽說過啊。”
沉思數秒，殷厲道：“那村裡有女同誌叫未央的嗎？”
女同誌麵色頓時慫拉了下來，“老祝家的祝未央？”
“有這樣一個人？她長相如何？”
如若這個問題問了彆人，那對方即使說不出誇讚之詞，也絕對會用一句‘漂亮’去打發殷厲。
然而他問的女同誌是付瑤。
聞言，付瑤道：“就普通人長相唄，還能怎麼樣。而且相由心生，也就村裡男人沒見過市麵，來的知青又大多都是小地方的，給北京城大街上的話，她那樣的還真不夠看，也讓人看不順眼！”
殷厲恰巧就是從北京城來的。
回想了一下北京城街道上的大姑娘們麵貌，再從腦海中提溜出剛剛看到的那位‘水鬼’的麵貌。
殷厲沉默。
行吧，他果然是真見了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