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急不得,孟君軻也不好將人逼得太緊。她輕飄飄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小皇帝,隨意道:“想活還是想死?”語氣仿佛在問今晚要不要殺豬。
這話問得粗俗,小皇帝本就青白交加的臉色更是精彩,羞憤難當,簡直恨不得暈過去。
孟君軻挑了挑眉,“還沒想好?行,那你慢慢想,想活的話我就讓你好吃好喝活著到南魏見天子,想死的話黃泉地府也不多你這一個。”
話畢,瞥都懶得瞥他一眼,畢竟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城中央的高台接受萬民朝拜。這可是南魏首次直麵魏國民眾“立木取信”,一丁點都馬虎不得。
前去玉台的車馬儀仗浩浩蕩蕩,前有導從,後有護衛,氣派難掩。
孟君軻徹夜未眠,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然而,感受到對麵火辣辣的目光,她終是歎息一聲,睜開雙眼。
對上陳瑾炯炯有神但充滿了委屈憤懣的目光,孟君軻莫名有些心虛,她輕咳一聲:“陳副將累了吧?要不要小憩一下?”
陳瑾冷硬道:“末將不敢。”
孟君軻心知這是同她鬨彆扭呢,剛剛在大殿之上當著外人,陳瑾顧全大局自然與往常無二;此刻僅剩她們二人,小姑娘便憋不住了。
孟君軻眼睛虛盯著隨馬車晃晃悠悠的流蘇,訕訕笑道:“魏國一事,並非我刻意瞞你。隻是若非如此,又豈能瞞過郭暉那小老兒的耳目?你知道的,我不信任他,為隔絕消息必須兵分兩路,將我的左膀右臂,咳,也就是你派去魏國,我才放心。”
陳瑾目光稍軟,但仍是倔強地看著她。孟君軻明白這是在質問她,為何李武就可以提前得知一切計謀,自己卻隻能聽從李武指揮。
雖說李武被派去巡城安防不在車儀旁,但孟君軻還是心虛地壓低嗓音,暗地裡“攻訐”李武:“噯,你也知道,李武那家夥冷心冷麵,哪裡有你關心我!他即便是裝,也裝不像哪!唯有你表現出焦急、不願離開的樣子,眾人才不會猜忌我。”
陳瑾和李武打小便跟在孟君軻身旁,她是帝姬時兩人便是護衛,如今她成了大將軍,兩人便是副將。若論忠心耿耿,二人自然都不遑多讓;比武藝,陳瑾這丫頭向來都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不要命打法,一直穩穩壓李武一頭;但若是講將才,李武確實比陳瑾更沉得住氣些。
此等容不得閃失的謀劃,唯有交給李武她才放心。畢竟陳瑾這姑娘實誠得像頭小牛犢,根本不會演戲。
好不容易將小姑娘哄好,馬車也悠悠停下。陳瑾這才意識到自己打攪了帝姬休憩,麵有愧色,小心翼翼為孟君軻整理儀容。
銀白色盔甲上的灰塵與血汙被一同撫去,在驕陽的映襯下熠熠生輝。身著銀甲的孟君軻,如瓊枝玉樹般長身而立,周身抑不住的運籌帷幄和雙眼迸發出的攝人神采,更是讓人心中暗驚、不敢小覷。她高昂著頭顱穩步走向高台,如九天不可侵犯的神女,卻更像是睥睨眾人的桀驁戰神。
這是個約莫兩丈多高的三層玉台,雕刻精美、巍峨壯觀。四周密密麻麻跪滿的皆是魏國百姓,即便是不通規矩、不講儀態的庶民,此刻也都忐忑不安地挺直脊背、低垂頭顱;台子正前方則是原先魏國的達官顯貴們,亦是整個魏國的權力中心,可這些權貴們亦是全部匍匐跪拜於台下,不敢有絲毫怨言。
此刻,他們怕的不是孟君軻,而是孟君軻手中的兵權和身後的鐵騎。
對於這一點,孟君軻心中比誰都清醒。因此,她雖大權在握,麵上卻絲毫沒有倨傲之色,反倒是儀態莊嚴,抬手示意朗聲道:“諸位請起。”
這玉台設計精妙、四周環聲,無論何人立於高台之上講話,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都會傳至每一個角落。再加之孟君軻說話本就沉穩有力,這四個字更是無比清晰地傳到在場每個人耳中。
然而,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敢起身。
對此孟君軻早有預料,她將魏國的降書高舉,聲若洪鐘、氣勢如虹道:“魏國已歸順於南魏,從今以後,你們便是南魏的子民。我南魏的百姓,從不用跪著講話!”
寂靜了兩秒之後,蔡老率先站了起來,隨後是零零星星幾個權貴起身,再然後,百姓們如浪潮般立了起來。
在這稍顯混亂的時刻,一隻猝了毒的冷箭攜雷霆萬鈞之勢直直朝孟君軻射來,就在眾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孟君軻已從容不迫地抽出自己從不離身的寬刀,快準狠地將箭羽斬為兩半。
與此同時,陳瑾一雙鷹眼在人群中巡視一周,便飛速地鎖定嫌疑人。因距離較遠,她隻得飛速拿起一旁的弓箭射出,箭鏃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精準無誤地穿透了那人的身體,沒有誤傷到任何一個人。
頃刻之間,那刺客便斃了命。藏匿在人群中的南魏士兵們立刻上前,將屍身拖下去的同時甚至不忘清理現場血跡。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唯有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明明白白昭示著這個新上位者的雷霆手段。
這一切,都發生在須臾。
如果說之前百姓們畏懼孟君軻,是下位者對上位者與生俱來的恐懼,那種恐懼隱隱約約且沒有實感,但剛剛那一幕,則是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真真切切打在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