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1 / 2)

照例是步輦出行,隻不過馥橙被慢悠悠地送到船頭,幾名侍衛便停了下來,小心地將步輦放下,唯恐顛到少年。

藕荷一看情況有異,忙過來問:

“怎麼停了?馥小公子,太子爺準備的快船就在那邊,咱們還是儘快坐船過去吧。”

“快船?”馥橙正裹在厚厚的狐狸毛披風裡打著嗬欠,聞言坐直了身子,望了望畫舫前方的水麵。

那裡正停著幾艘小船,看著倒不如何簡陋,畢竟皇家出品,可問題是……

他這麼大一艘占了半個江麵的豪華畫舫不坐,為什麼要坐小船去呢?

那小船追求速度,肯定搖搖晃晃能顛得他暈船,他才不去。

馥橙慢吞吞地瞧了一眼,收回視線,認真道:“我坐畫舫去。”

“這……”藕荷聞言皺了皺眉,頓感不妙。

畫舫是太子從俞寒洲手底下硬搶的,一月前,外頭就已然將此當成了太子不堪大用的“證據”之一。

因為這艘畫舫並非尋常王孫公子見到的北地遊船,而是俞寒洲為了進一步開拓造船業而設計出來的江南畫舫,建造期間融入了江南千百年的水鄉文化和造船技術,無論是耗時還是前前後後砸進去的人力物力,都不可小覷。

雖說隻是一艘畫舫,但它的遠航能力甚至比關外海寇最頂級的海船還要出色。

而當今聖上最苦惱的便是每隔幾年就死灰複燃頻頻進犯的海寇,這船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如今俞寒洲好不容易把船造出來,才在老皇帝那兒過了明路,正準備用同樣的技術建造其他能遠洋出海的大船,以便擴展海外版圖,這太子就把畫舫給搶了……還用來金屋藏嬌……

這是什麼紈絝能乾出來的事啊……得虧老皇帝不知道,否則不得被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活活氣死?

為此,京中權貴們天天唉聲歎氣同情俞寒洲,沒看宰相知道了此事還成全了太子臉麵,什麼都沒說麼?

這人最怕的就是有對比,一個知進退顧全大局犧牲小我的權臣,一個為了一時之氣強權壓人不把家國大事放在眼裡的太子,對比高下立現。

皇後前陣子知道此事後便在坤寧宮砸了一天的瓷器,眼中的淚差點沒流乾,端的是恨鐵不成鋼,連帶著馥橙這個禍水也被恨到了極致。

幸好朝中還有國舅爺周旋,臨時派人用學子寫書汙蔑皇帝的事將這事混了過去,之後又有俞寒洲焚書的事轉移視線,才堪堪將畫舫這事給壓了下來,沒讓皇帝知道。

藕荷一想起來便心中歎息,如何敢讓馥橙再坐著這艘畫舫出去招搖?

這畫舫體型如此巨大,一旦開動勢必會讓岸上的人發現,不是徒惹非議?到時流言又要起來了。

“公子,畫舫到底體型過大,開起來甚是不便,不如快船便捷,咱們還是彆讓太子爺久等為好。”

一旁的靖安衛聞言,想起俞寒洲的吩咐,道:

“藕小主此言差矣,世子是什麼身份,如何能做那仆從坐的小船?小主莫不是忘了安定侯世子也是陛下欽點的國師繼承人?”

“正是。”另一名趕回來的靖安衛接過話頭道,“既然是太子爺相邀,那麼小世子坐著畫舫去,不正是以禮相待表示重視之意?”

這麼大兩頂帽子扣下來,藕荷一時漲紅了臉,雙手掐得死緊,無話可說。

馥橙見她這副為難的樣子,細細想了想,又結合占星術卜了一卦,也大概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所以這狗太子還真窩囊到要皇後、國舅給他收拾爛攤子?

未免太沒用了些,做事也全然不計後果,連俞寒洲造這畫舫的意圖都沒搞清楚,就硬搶了去。

馥橙托著腮琢磨……

恐怕這事也是俞寒洲將計就計故意的,否則這麼重要的畫舫,不說派重兵把守,就是臨時差人說一句,太子那狗東西也不敢搶啊,這俞寒洲明擺著在挖坑,就看狗太子自己往裡跳!

而且狗太子還真跳了,跳得義無反顧,恐怕以後想爬出來都不行了,這頂心中無家國的帽子一扣下去,這輩子太子想繼位都是困難重重,起碼朝中的中立派和清官之流就不會支持。

玩得還挺好嘛這個俞寒洲,真夠壞的……馥橙輕輕撓了撓下巴,禁不住抿出個笑。

這一笑又如曇花初綻,迷得在場之人神魂不屬,藕荷甚至連適才的憂慮都要給忘了。

不過他們出神,馥橙自己可一點事沒有,他想明白畫舫的事,便捏著一個紫砂泥小人擺件,哐哐哐敲了敲步輦的扶手。

等眾人回神,他便驕矜地指了指船艙,道:“去開畫舫,不是趕時間?”

太子搶畫舫是醜聞,不能再出去丟人現眼,他就非要去……

這畫舫這麼精致豪華,住得也舒坦,又是俞寒洲設計的,坐著畫舫去,沒準俞寒洲想起來了,還能順便把畫舫連著他要過去,給狗太子一個致命打擊。

馥橙心思蔫壞,還一點也不掩飾,一副無理取鬨架勢,看得藕荷無能狂怒。

她又抹著淚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惜馥橙這會兒是個黑心嬌氣包,就要坐畫舫給狗太子沒臉。

靖安衛也不管藕荷的意見,直接命人去開船。

沒一會兒,這艘已是兩個月未曾動過的江南畫舫,終於再次啟航。

水天一線,天清氣朗。

不得不說,畫舫設計精巧,哪怕是坐在船頭觀景,也極為愜意舒適,儼然不比帝王出行差多少。

當然也正是因為它規格太高,太子占了這玩意,就是打老皇帝的臉,有心懷不軌覬覦皇位之嫌。

若是俞寒洲開這畫舫,那就不一樣了,設計師開自己造的畫舫,那叫做檢視性能,爭取下一艘設計得更加完善,老皇帝自然不能說什麼,畢竟還指望著俞寒洲繼續為北朝開疆擴土,可不得供著。

馥橙一邊懶洋洋地想著,一邊安靜地看風景,時不時合上眼睛休憩一會兒。

這具身子的肺一向不好,總咳嗽不說,先前高熱不退,還燒得他差點成了瞎子,如今看什麼都容易累,遠一點的地方甚至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

以至於馥橙甚至懷疑,這身體其實患了肺病……不過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太過落後,太醫甚至沒聽過肺癆,也難怪原主怎麼都治不好。

這會兒一出來被風吹了,馥橙又咳了好一會兒,喝了些枇杷蜜棗湯才稍稍好些。

彆人咳嗽麵上便容易帶出些血色,他一咳嗽麵上反倒更為雪白,穠麗的五官生生將素色的狐狸毛壓下幾分,傾城絕豔的同時又顯弱不勝衣,矛盾到了極致。

太子站在船舷上遠遠便望見了少年這般模樣,當即怔怔地出了神,似乎陷進了回憶之中,眼中跟著泄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他已是多日未曾見到馥橙了。

不是不想見,隻是家國大事為重,他不能心軟。

那日知曉馥橙中毒,他去找母後對峙,母後卻同他剖析了一番馥橙如今對他的情意……已是被他逼得隻剩三分,不可能再與他同心。

而馥橙又是老國師之子,放他去俞寒洲身邊無異於給俞寒洲日後造反添一層助力。

騎虎難下,母後要他狠心殺了馥橙,他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