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栩跟了他一路,見此處沒什麼人了,這才叫住前麵的年輕人:“你可是惟舟?”
甄煜轉過頭來:“三年不見,兄長可還安好?”
甄栩笑了一聲,道:“家中偶有收到你報平安的信,可你總是神神秘秘的,原來是進了錦衣衛,當了大官呀!”
甄煜聽出他語氣有些不善,也不生氣,帶著他進了一戶宅院,這才解釋道:“當年我離開是有苦衷的。”
甄栩見這院子雖然甚是精巧,可十分冷清,若這裡便是惟舟的家,那他——
就聽甄煜繼續說道:“其實我姓路,我母親是當今聖上的乳母。我與聖上一同長大,說句僭越的話,與親兄弟也沒什麼兩樣了。聖上被接往京城時,我自然也是同去的。”
甄栩隨著他的話陷入沉思,當年義忠親王還活著,惟舟跟著當時的郡王、如今的聖上一同上京,卻流落到人販子手裡,顯而易見,他們這一路並不是那麼順利。
“可我們一路被人追殺,千防萬防,仍舊在濠州落入陷阱。護衛俱都幾乎全軍覆沒,母親為了護住我們,中箭身亡,我也滾落懸崖。再醒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路煜的聲音有些低沉,當年他便麵冷,如今經過幾年曆練,這股冷意倒像是浸在骨子裡了。
甄栩知他雖然麵冷,可心裡難免難過,便沒再細究當年之事:”當年老師帶我去揚州遊曆,那時你也在揚州是嗎?“
路煜點了點頭:“鹽政之事錯綜複雜,當時被派去查案的又何止一路人馬。何先生隻不過是身在明處的那一個。”
這便對了。老師當時帶著自己也是刻意的,看似是為他的行動打掩護,實則是做給盯梢的人看的。
而路煜身為居於暗處的人手,不知為太子做了多少事,又怎能繼續與家中聯絡。恐怕也就是太子登基,這才將路煜轉到明麵上來。
何先生說自己少年老成,可是眼前的路煜,又何止是少年老成呢。
甄栩不忍細想,轉移話題道:“這可好了,我認識了個皇上眼前的紅人,會館的人知道,怕是要嫉妒我嘍。”
又擺起兄長的譜來指點路煜:“你這宅院恁的冷清,我得寫信問問母親英蓮晴雯她們,給你這院子改造改造。”
他繞著乾枯的池塘和沒有花草,連樹木也快枯死的花園轉了一圈,歎道:”惟舟,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暴殄天物啊!”
路煜知道他在外人麵前一向溫潤有禮,隻有逗家人開心時,才故意做出這幅樣子便也不把他的抱怨當一回事兒,反而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甄栩雙腿剛邁入會館大門,就見舉子們都把目光移向他。
甄栩坦然一笑:“隻是早先幫過那位大人一個小忙,多謝眾位兄台關心。”眾人又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想聽他繼續講下去。
餘時青搭住他的肩膀:“還好賢弟無事,他們都是瞎操心。走,咱們吃飯去!”
甄栩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餘時青一眼。
賈府
黛玉收到了家中來信,其中一封是管事特彆交代的。那封信上的字體,有彆於父親渾厚的顏體,而是清俊的柳體字。
黛玉一眼就認出來是甄栩所作。那信上寫著哪裡有何吃食有何風俗,還抱怨未能在某處多停留兩天,以至於其後三五日,饞蟲勾著胃,差點把自己扯下船去。
看到這裡,黛玉不由笑出聲來。她拿起信封,想要把那書信收好,卻從信封中掉出兩片樹葉來。這樹葉不知用什麼處理過,竟然還濃翠鮮綠。
黛玉拾起來細細地看,原來是香樟樹的葉子。
想到自己從來了京城,連故鄉的樹都久未得見,不由落下淚來。翻過葉子的背麵,卻見上麵分彆畫著兩個笑臉,其中一個還吐著舌頭。
這是當年在揚州時,甄家哥哥被自己取笑過的“簡筆畫”,黛玉會心一笑。
紫鵑進來時,見自家姑娘眼淚還掛在眼角,一時又嘴角翹起來,也不知是怎的了,有些猶豫是否開口。
黛玉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怎麼了?有事便說吧”
紫鵑道:“姑娘,甄公子已到了京城,剛剛給咱們府上遞了拜帖。”
黛玉雖心中高興,可見紫鵑似還有話要說,蹙了蹙眉:“可是府中有不便之處?”
紫鵑搖搖頭:“倒不是甄公子的不是,是薛家大爺。因著薛大爺打傷了人的事,薛家姑娘從宮中遞出話來,讓薛大爺自個兒負荊請罪呢!薛姨媽和薛大爺不肯,老爺太太為了此事正煩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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