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1 / 2)

金陵

農曆春二月降至,正逢雨水節氣,江南的春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十天。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驅散了濕冷的風,整個金陵沉浸在煦日和暖的氛圍中。封慧帶著人把兒子上京所需之物都分類整理好,拿出來晾曬一番,預備啟程前一日再打包。

甄栩看著母親搬到自己院中的物品,有些無奈:“母親,兒子自己打理就行,您這帶的物什也太多了些。”

棉袍鞋履帽子也就算了,帶這麼多香薰香囊做什麼,怎麼其中還有胭脂啊。

封慧笑道:“栩兒莫不是以為這些都是給你用的?”

甄栩一愣,就聽母親說道:“你到了京城,怎麼著也要去林姑娘外祖家拜訪一遭,這些節禮和胭脂水粉都是為這個備著的。”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能把黛玉給忘了。她小小年紀離家,如今算來已經有三載了,也不知她在賈府中可還受過委屈。

晴雯和香菱手挽著手從門外走進來:“那胭脂是我和香菱研究了幾個晚上才做出來的,哥哥可得好生保管。等未來嫂子過了門,我可是要問她的。若哥哥路上丟了,那就——”她握了握拳頭。

英蓮在一旁捂嘴笑:“就是,哥哥可要小心了!若敢弄丟,我和姐姐可是不依的。”

甄栩說不過她們,隻好唉聲歎氣:“你們都愛欺負我,連英蓮都學壞了。”

封慧道:“有這麼好的兩個妹妹,你還不知足呐?她們昨兒個還給林姑娘做了套踏莎行,你一並給帶過去。”

踏莎行是今年金陵才流行起來的女子服飾,窄袖直褲,又把略長的比甲稍微修改,適宜出遊踏青、騎馬蹴鞠等活動。

因既顯得英姿颯爽又不失女子風韻,金陵女子倒是掀起一股出門踏青登山的熱潮。

這第一件踏莎行正出自晴雯之手,還是英蓮給起的名。

甄栩又是拱手道謝。

甄士隱走進來的時候,見妻兒麵上帶笑,想到剛剛聽到的消息,忍不住歎了口氣。

甄栩看父親神色憂慮,問道:“父親怎麼麵帶愁容,可是有事發生?”

甄士隱道:“聖上重病,已經下旨退位,算算消息傳回來的時間,想是太子殿下已經登基了。”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皇上雖然重病,可畢竟還在世。如今太子雖然登基,但若有朝一日皇上病又好了,朝局又是怎樣一副混亂景象,叫人不敢細想。

“轟隆”一聲春雷炸響,窗外暴雨突然而至,剛剛的豔陽天仿佛是一場幻覺。甄家眾人連忙把剛剛曬出去的衣裳又收回來,隻可惜衣物還是淋濕些許。

三日後,甄栩與餘時青結伴一路北上。仲春時節,從花開春暖的金陵城到冰雪初融的京城,一個月倒像經曆了季節輪回。

雖然朝局仍是一片迷霧,可春意盎然萬物勃發之時,這些憂愁事俱都被拋在腦後。兩個人把沿途的美食吃了個遍,到京城的應天會館時,熟悉的舉子還開玩笑,道是他們二人心寬體胖了。

穀芽去驛站寄信,甄栩安置好房間,放下行李出來,卻覺得會館氣氛有些微妙。整個廳堂鴉雀無聲,方才還在議論朝局的舉子們,這會兒都靜的出奇。

小心觀察了一圈,甄栩才看到廳堂正中坐著個男子,這本來沒什麼出奇,可那男子身穿飛魚服、手邊還放著一把佩刀。

若說本朝人不認識首輔的衣著,那上有仙鶴補子的緋色官袍,也不算是稀罕事。可要是有人說自個兒不認得飛魚服,街坊便會懷疑他是否腦子有問題了。

飛魚服如此家喻戶曉,主要是因為穿著之人的身份——錦衣衛,就比如——樓下這位看不清臉的男子。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從其身形觀察,這錦衣衛出奇的年少。看來,這還是位大有來頭的錦衣衛。

甄栩見情況不妙,腳步一頓,便打算回到房中,待樓下那錦衣衛走了再出去吃飯。

誰承想,那人似乎是注意到樓上的響動,也轉過臉來向樓上看。

此時回房,倒顯得自己心虛,甄栩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下來。可錦衣衛並不這麼想,他仍然盯著甄栩。

甄栩心中納悶,眼角餘光微微瞥向那人。

那錦衣衛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和自己一般年紀,甄栩竟然覺得他有些眼熟,倒像是一位故人。

那人見甄栩似乎認出了自己,露出個笑來,向他比個手勢。甄栩默默跟出了會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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