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每旬休息兩日,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休沐日眾人多在家中納涼。
甄栩早起算了算時間,提著幾份金陵特產,敲響了杜之節的家門。
杜之節家境普通,甄栩在門口稍候片刻,居然是杜之節本人親自來開門。
見他手中還握著筆,院中一個小女孩趴在桌子上習字,甄栩有些不好意思:“打擾杜兄教女,今日有勞了。”
杜之節素來性格溫和:“並不打擾,本就是約好帶你去看的。我不過略儘綿薄之力,到時成與不成還看得看你們的意願。”
杜之節介紹的宅子,位置在城東,離翰林院不算太遠。附近多是普通民居,商鋪一應俱全,生活方便又甚是安寧清靜。
這套三進院落格局齊備,雖麵積小了些,家具有些老舊,但也足夠一家人居住了。畢竟路煜雖然曾是養子,可他身份已經大為不同,甄家人長期借住路府,終究不合適。
甄栩對這宅子甚是滿意,看完出來,便打算尋個時間,請杜之節約了屋一道,辦好交割手續。
正琢磨著,就聽到隔壁鄰居家傳來一聲大喊:“我就是餓死,也絕不會賣掉祖宗遺物!大不了,我把這宅子賣了!這扇子你休想拿走!”
“嘭”的一聲,隔壁的大門被人狠狠關上。
看來是有人吃了閉門羹。甄栩探頭看去,正想看看是何人爭執,沒想到卻見著個熟人。
“璉二哥?你怎麼在這裡?”甄栩又看了看鄰居的院門,紅漆早就脫落,外牆也十分斑駁老舊,屋頂甚至還有些垮塌。一看就知這家人早已家道敗落,連維護修理家宅的錢都沒有。
這樣無權無勢的人家,也敢與賈璉嗆聲。甄栩不由對這位勇敢的鄰居,產生了點好奇。
賈璉不期被認識的人撞上自己的窘狀,雖有些尷尬,還是勉強擺出笑臉來:“原來是甄兄弟,唉,此事說來話長了。”
杜之節看出他們有話要說,自己不便在場,向甄栩告辭道:“霽明兄,我家中還有事,便先回去了,你若考慮好了,叫人送個信來。”
甄栩拱手道謝,送走杜之節。
見旁人走了,賈璉這才拉上甄栩:“走,咱們邊喝酒邊說。”
“甄兄弟,你是要在此處買房不是?我勸你,以後可要離你這位鄰居遠著點。彆人說他是個石呆子,我看不止,他怕是個石傻子。”這間臨近的酒樓布置得十分精致,可賈璉想到方才的事,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思。
他已經為這件事頭疼了許多天,好不容易碰到個能說兩句話的親戚,便大吐苦水。
“你看他家裡窮得都揭不開鍋了,偏要留著那十把扇子不肯賣。我都說了價錢好商量,那石呆子居然就把我趕出來了!”
甄栩勸道:“不過是幾把扇子,貴府什麼奇珍異寶沒有,璉二哥何必如此煩惱,非要苦求那些扇子。”
賈璉歎了口氣:“我何嘗不知。隻是,那扇子我父親極其喜愛,身為人子,我如何能不儘心力。”
既然不能說父親的不是,便不免埋怨起石呆子來:“你說那石呆子,他若是真不肯賣,又為什麼叫外人知道。常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誰都知道他有這樣的寶貝,他就如三歲小兒持金過市,被搶走不過是早晚的事了。”
世道險惡,甄栩雖不讚同賈璉的做法,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一定道理。
忽聽旁邊桌上一人轉過身來,對他們二人道:“不知是什麼扇子,竟有這樣精致?”
那人笑起來:“說來也巧,小弟手中也恰好淘到些扇麵,雖不十分珍貴,也是古人流傳下來的珍品。若是兄台有意,小弟倒是願意出手。”
“時青兄,你怎麼在這裡?”甄栩有些吃驚。
餘時青笑了笑:“這酒樓原是朋友開的,我便時常來照顧下生意。方才見兩位兄台有事相商,我也不便打擾。”
甄栩為兩人介紹:“這位是兵部主事餘時青餘大人,這位是榮國公府賈璉二公子。“
賈璉早就被餘時青手中的扇子勾起了興趣,原還心疑他是個江湖騙子,現下知道是甄栩的同僚,便放下心來,笑道:“不過閒聊兩句,哪裡就打擾了。不知兄台何時方便借我看看那扇子,也好讓小弟一飽眼福。”
餘時青道:“既是霽明的朋友,兄台可隨時來看。那些扇子我也是近日才得的,我又不愛扇子,正想出手呢。”
榮國公府
襲人早就想看看寶玉口中的甄家姑娘。今日,襲人從墜兒處接過傘來,借著替寶玉送東西的名義,去往黛玉院子。
在門口處,聽得一片歡聲笑語,襲人心中疑惑:林姑娘自定了親以後,雖不像往常那樣小性子又愛哭了,可院子向來安靜,怎麼這會子如此熱鬨?想來是因著那兩位甄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