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掛滿了院子,屋裡一燈如豆,紅蠟在燈罩中搖動。
林默在睡覺的時候總習慣留一盞燈,洗漱完她跪坐在床裡,長發披散,猶豫道:“這燈會不會太刺眼了?”
陸小鳳在打地鋪,儘管之前林默跟他說要不你上來吧,他還是規規矩矩的把被褥鋪在地上。
幸好林默是個很愛乾淨很喜歡收拾房間的女孩子,地磚不染纖塵,兩層被子鋪上去,即便夜間微涼,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適。
他躺下來,枕著手臂含笑望她道:“有光更好,能讓我一睜眼就看到你。”
林默把臉埋在被子裡,長發落下,小聲道:“我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陸小鳳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他笑著道:“是我貪圖你的美貌,想多看你一會兒,你知道嗎,你在燈輝下美得像神女。”
林默笑了一聲,躺下來,躊躇了一會兒,咬著唇道:“如果有一天我回家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至少,不要那麼快的忘了我。”
“我會永遠記得你的……默默。”
兩個人都有意避開諸如手腕傷口是怎麼來的,還痛不痛這種話題,她不想說,陸小鳳更不想問。
因為他也曾經曆過這種人生的至暗時刻,他深深的明白,她有多怕被人知道,被人擔心,她那麼努力,那麼拚命的讓自己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他又怎能去戳她的痛處?
他隻要看著她,讓她知道他需要她,這就夠了。
……
九月來得很快,似乎昨日還是炎炎盛夏,今天便秋風凜冽,衰草淒淒。
秋風撕扯的樹上日益枯黃的葉,叫了一夏的蟬仿佛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預兆著那個不詳的月圓之夜,天下最負盛名的兩個劍客,必有一人將隕落在紫禁之巔。
是葉孤城還是西門吹雪?
凡是用劍之人沒有不想目睹那場曠世決戰,沒有人不想看看身處劍道頂端的兩個人,對決起來會是如何的波瀾壯闊。
皇宮裡的禁軍一批批的增加,倒換,就連輪崗的時間都在時時變動。魏子雲作為大內禁軍首領,對上頭下達的意見很是茫然,不止一次地找到諸葛正我,問他:為什麼要同意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在太和殿上決戰?好吧雖然他也想看,但也不至於為了兩個人調動宮裡所有的禁軍吧?
諸葛正我隻是微笑,雖然他沒說話,但魏子雲分明瞧見了他笑容的未儘之意。
兩個人?孩子你太天真了。
很快魏子雲就拿到了九月十五皇宮真人表演秀觀眾席入場名單。
不算兩個當事人,整整一百零八。
這個數字聽著就有造反那味兒,魏子雲一尋思,總不能是盤踞在水泊梁山的那夥賊寇全都進京了吧?他簡直要瘋了,他拿著名單去了神侯府,名單往諸葛正我的桌子上一拍,二話不說就要拔劍就要來個原地去世。
當然被攔下來,諸葛正我告訴他不要擔心,然後氣定神閒的給這位禁軍統領看了最新調令。
九月十五夜,神機營精銳入宮。
所謂神機營,就是火器營,精銳大概有一萬人左右,人人裝配火銃加六門紅衣大炮。
這回魏子雲不瘋了,他原地去世都不用刀,話都來不及說,嘎一下就抽過去了。
……
大內,書房。
“神侯究竟想要乾什麼!為何擅自調動神機營?”
傅宗書和蔡京一左一右把諸葛正我夾在正當中,你一言我一語地詰問:“你眼裡還有沒有天子?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你當皇宮是什麼地方?集市嗎?你當神機營是什麼?你神侯府的家丁嗎?”
諸葛正我很淡定,隻當身邊是兩隻蚊子在嗡嗡,微微躬身道:“不知官家可聽說一句話?”
坐在上麵的趙佶一愣,尋思你們吵架怎麼還有我事兒呢?他不是隻要聽一句:懇請官家如何如何如何,然後再隨機把他們中的誰趕出去麼?他剛剛一直在看畫院交上來的畫,名叫《千裡江山圖》,正琢磨提個什麼字好,全程都在走神啊!
他隻好順著話茬問下去:“不知先生說得是哪一句話?”
諸葛正我道:“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趙佶點頭,問這是啥意思。
諸葛正我說,九月十五,有兩個絕世劍客要在太和殿上比劍,很多人都進來看。
趙佶聽得雙目圓睜,直呼放肆!緊跟著他怒道:“這麼大的事為何無人知會朕?朕……也想看啊!”
很好,是官家的作風。
諸葛正我道:“天子萬金之軀總不能混在江湖人堆裡,為了安全,屆時需請官家移駕中和殿遙望。”
趙佶連連點頭,並囑咐道:“記得把畫院所有的人,連同畫學生也一塊叫上,給朕邊看邊畫,一個招式都不能錯過!”然後指著桌上的畫道:“這個王希孟要在最前排!他作畫極快。”
傅宗書連聲道:“官家!九月十五當晚,諸葛正我調了神機營一萬精銳入宮!此事不可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