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1 / 2)

若非他如今的胸膛尚且還在起伏著,宮人幾乎都以為,褚月見直接將人弄死在了地牢。不過他瞧奉時雪如今的模樣,和自己心中所想差不了多少。

也是,用鐵烙印本就是酷刑,還是烙的‘奴’字,隻怕是身心皆受了嚴重的荼毒。烙奴印,已是昭陽最大酷刑了,其意為卑賤,任人可踐踏。

他不過是方才在偏殿對公主動手了,還駁了公主的意,便受此酷刑,實為慘烈。可惜了矜貴的世家公子,深陷牢籠被公主這樣的人肆意踐踏,如今連應有的尊嚴都無。宮人心中唏噓不已,將困著奉時雪的鐐銬打開。

鐐銬鬆懈,奉時雪似沒有反應般,整個人無力般往下滑,好在接得及時,這才避免了他滑落在地上。

宮人將他擱置在早已準備好的擔上,低頭打量時,眼中有憐憫。

瞧著奉時雪現在還泛著潮紅的臉,以往那高不可攀的神像具滅,這是任人可欺辱的模樣。即便他此刻對奉時雪做了什麼,這裡隻有他一人,也無人會發現。

就算被知曉了,奉時雪現也不過是比他還要卑賤的奴而已,誰會信卑賤之人的話?不知為何,看著這張高不可攀的臉,宮人忽然在心中升起了好奇。

公主方才將烙印弄在何處?

一般的烙印都是在胸膛,或者是腰部。

這般想著,宮人下意識地咽了口水,敵不過心中的欲念,忍不住伸手。他想要挑開奉時雪的衣襟仔細看看。

還不待宮人的手碰上,忽有一雙手青筋鼓起的手力道很大,將他欲要碰上衣襟的腕部緊握住。頃刻,骨節碎裂的聲音響起,還伴隨著宮人的慘烈地呼痛聲。

奉時雪睜開了泛著迷離水漬的眼,風雪藏於深處,眼底依舊還有猩紅。

他冰冷孤傲的瞳孔泛散著,哪怕是看著眼前的人,卻還是沒有聚焦在一起,有種飄渺的空洞,但那目光沉沉的令人生怖。

奉時雪眉眼怠倦地垂下,眼看著胸前的那雙弧度扭曲的手,眼神忽閃,好似慢慢聚焦在了一起。他輕啟有些乾裂的唇,緩緩吐出沙啞的聲音: "誰允許你碰的?"話音落下,自宮人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身著黑衣的男子,如鬼魅般。寒光劍影間,宮人的頭顱被斬斷,分離的身軀緩緩倒下。奉時雪順著那殘軀,也一道緩緩閉上了雙眼,呼吸急促地喘息著。

他身上被刻下烙印的那地方感

覺猶在,不疼,但卻也不好受。

成岢看著倒在地上,雪白的衣袍迤邐鋪滿一地的奉時雪,眼含忿意將其扶起來。方才他一直在外間,等到褚月見走後才進來。

未曾想到,自己一進來便見到少主被褚月見折磨成這般模樣。這一刻,成岢心中對褚月見的殺意,已經達至最高峰。

這個惡毒的女人真該死!

成岢將人扶起來,都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命令: "少主,她如此折辱你,何不如屬下前去將她手刃?一泄心頭之恨!"

他實在是忍不住詢問出聲。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提過一次,想要前去殺了褚月見,但不知為何,少主遲遲並未下達指令。不過當時褚月見還未曾這般過分,成岢對此能理解。

但眼下的場景,他是怎麼也想不通,那女人都將少主折磨成這般了,為何少主還是不曾開口讓他前去。

隻要少主一聲令下,哪怕是拚儘了性命,也要將那女人的頭顱斬下,獻於少主解恨。

然,奉時雪聞言,麵無表情地緩緩站起來後,忽地推開扶著自己的成岢,眉宇間似染著難受。

他此刻滿心的惡心欲,卻不是對著方才褚月見對他做的事,而是因為成岢碰到了他的手,心中便下意識地泛起惡心。

有道帶著嫌棄的聲音,盤旋在腦海不停息,那日不過是手上染血,她便露出那般的神情。倘若他沾上其旁人的氣息,那她一定也會露出一樣的神情。

臟了不能碰她,乾淨便可以嗎?

奉時雪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瞼,沉默地朝前蹣跚幾步,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青筋暴起的手撐在牆上,麵色慘白地彎腰乾嘔。

方才那宮人想要挑開他的衣襟,是想看什麼?烙印在何處嗎?奉時雪什麼也吐不出來,眉眼染上怠倦,將頭靠在斑駁的牆麵上,半闔著眼眸緩著翻騰的感覺。

他那眉骨上的那顆痣,隱在昏暗的地牢中越漸聯麗,冷白清雅的臉上似滴入了鮮血般,十分妖冶。

"少主……"成岢上前,眼中滿是關切。

他知道少主向來不喜被人觸碰,所以並沒有發現奉時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當是身體被折磨得難受,還沒有反應過來。

奉時雪閉著眼沒有應答他,腦海中那句話不

斷盤旋著。

"屬下這去殺了她!"成岢見奉時雪此刻難受的模樣,心如刀割。

他還從未見過少主露出過這般痛苦的神情,直接忿意出聲,殺意儘顯。

奉時雪聞言,睜開了泛著血色的眼,靠在牆麵上喘著氣,沙啞地開口:"誰也彆碰她。"

在成岢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緩緩地再次開口,聲音帶著莫名詭譎地響起:“我會……親自找她要回來。"一件不漏地要回來。

講完這句話,奉時雪便站直了身,背影帶著強忍地淩亂,蹣跚往外麵走。那一身清白的傲骨似猶在,又似半隱著搖搖欲墜了,最終高立的法相坍塌了。成岢表情古怪地立在原地,凝眸看著奉時雪的背影,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味兒。

那他是否能理解為,少主覺得他一刀殺了人,太便宜了,所有想要親自折辱回來,再一刀殺了?這樣想著倒也沒有什麼地方不對。

成岢皺起的眉頭驟地鬆開了,然後跟上了奉時雪的腳步。

他討厭褚月見,倒是樂意看到她受儘折磨後再死去。

地牢位於公主殿最落魄的殿宇,周圍雜草叢生,一眼便能見其荒涼之景。

奉時雪透慘著臉,緩步行出幽靜的暗道,忽然看見外麵絢爛的光線照來,似不適應般偏頭躲過。待到適應了過來,他卻停在暗處許久,目光沉沉地遙望著前方,眼中翻湧著濃稠的黑霧。那是主殿的位置,此刻陽光剛好,高高掛上方。

褚月見好奢靡之風,主殿七彩琉璃光閃爍,那是整個昭陽最華麗的地方。忽然有風席卷而過,雪白的衣袍迤邐地垂過地上的野草。奉時雪平緩地行過,依舊種乘風而過的飄渺感,似謫仙墮落。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剩下的神性已經消失殆儘了。

公主殿中。

褚月見回去後仔細清洗了自己的身上,然後抬起手仔細嗅了嗅,臉色頓時挎下。

不知是否是因她的心理作用,好像聞見了那股沾滿手的麝香味。

褚月見吩咐宮人染了濃烈的香,方才壓住那股味道,起身任由著宮人給自己穿和平日不同的宮裝。

本來她是不想要去參加夜間的晚宴的,但根據宮人來報,今日是護國公廣陵王的洗塵宴,她作為公主不得不去。

因為此人算是她明麵上

的舅舅,所以這次不是國宴,而是家宴。

褚月見從來沒有聽說這號人物,且書中也沒有寫過,但來頭卻不小。

廣陵王是前任帝王,也就是原主和褚息和父親的兄長,但這個兄長卻無血緣關係,是謂上上任褚帝欽封。

傳聞廣陵王手下有不少能人義士,還皆是寒門之士,這絕非是能屈居於下之人,其野心昭然若知。

褚月見思來想去,還是吩咐了宮人重新給她濃重裝扮了一番,待到了夜間宴起方至。

鹿台,是宮宴之殿。

六角宮燈抬過,一排排地插.入擺放,金箔塑殿,雲頂檀木刷紅漆為梁柱,鑿地為蓮,地上鋪著絨絲地毯。

金座之上坐著身形修長的少年帝王,他身著黑金古文龍紋服,眉眼上揚,明明自帶了多情相,卻生得與其母一般的純良。

褚息和那張臉確實很有蠱惑性,看著就是無害的少年郎。

若非李氏之事,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褚息和便以雷霆手段握住了一塊兵權,廣陵王可能至今都無法往其身上做猜想。

他於南邊巡遊,恰逢天災水患,差點便一去不複返了。廣陵王在首下,抬眸瞧著上方笑容可掬的少年,暗自沉了眼。手中握著酒杯,隨後廣陵王仰頭一飲,臉上再次恢複原本的模樣。

也是,年僅十六便從眾人間活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直接坐上了金殿首座,再如何瞧著好相處,但絕不應會是良善之輩。

“舅舅,在南邊吃慣了清雅之食,如今洛河京的吃食不習慣?”首坐上神情無害的少年彎著眉眼,言語爽朗地關切般問出聲。

他雖是老皇帝親自封的,但並非就真的是正統的褚氏皇族,唯有這一點是他觸碰至尊之位最大的阻礙。

“哈哈哈,回陛下,臣雖是在南邊待著,但也時常吃到京中風味,雖然無眼下這般正宗,也是習慣的。"廣陵王眯著渾濁的眼笑道。

他本就生得瘦,連穿著莊嚴的補服也是空蕩蕩。

身旁的宮人聞言,抬手夾起一塊鮮豔的鹿肉,擱於他麵前的盤中,廣陵王埋頭淺嘗一口,眼中閃過滿意。

廣陵王掀眼笑言:“還是陛下知曉臣愛何種口味,這鹿肉鮮脆可口實乃上品。”

"舅舅喜愛便可。"褚息和嘴角微揚,麵容

一派純淨無害。

鹿肉沒有任何的加料做工,是才從野鹿身上割下來的,甚至上麵還帶著血,廣陵王卻吃得眉眼皆展。

褚息和端起桌麵上的酒盞,一飲而儘,還未曾擱下,便響起了廣陵王帶著疑惑的聲音。

"何不瞧見殿下?"他的語氣親昵,渾濁的眼四處張望著。

褚息和嘴角頃刻壓平,眼中似湧動著詭譎的幽光,正欲要開口,門口便響起了宮人通報的聲音。“大老遠便聽見舅舅喚我。”清麗的聲音含著春花般明媚,自外響徹進來。

廣陵王順著聲音回頭看去。

隻見來人身著縷金百花流雲裙,廣袖上繡著金雀紋,栩栩如生,好似要騰空飛出來。

大門打開,自外間吹出一陣輕柔的風,純白無暇的少女薄紗外裳侵泡在華殿之下,玉白的肌膚若影若現。

帶著清甜的暗香拂過,褚月見坐落在廣陵王的對麵,淺笑晏晏間嘴角的梨渦儘顯。

“舅舅這是沒有見過我嗎?”褚月見俏麗地眨了下眼,整暇以待地看著對麵有些愣神的廣陵王。

廣陵王聞聲而回神,笑道: “確實有些年份未見殿下,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和你母妃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