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上京,肅穆的禦書房裡有淡雅的茶香,一縷陽光從窗子透進來。
禦書案後端坐的中年帝王目光微垂,旁邊站著的人恭敬肅立,偌大的禦書房裡隻有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蟠龍國國祚五十七年,如今在位的是第二位皇帝景帝,景帝繼承皇位一十七年,如今已經是年屆四十的人了,麵上古井無波的景帝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魏雲澤,目光便落在了書案上放著的奏折上了。
“依愛卿之言,這天下糧倉的奏折是早就送上來了?”
魏雲澤聽得出來景帝預期之中的責怪,急忙跪倒在地:“老臣確是在年前已經遞過折子了,不過……。”
“不過當時的折子可並非說的是天下糧倉,而是歸田於公!”景帝打斷了魏雲澤的話,端起茶盞低頭輕抿,竟然不打算再說話了。
如今朝中局勢不穩,縱觀曆朝曆代可是沒有過的事情,當年因父皇登基殺了皇族兄弟十一人,愈是到了晚年愈是重視兄友弟恭,而他當年能在眾皇子之中脫穎而出得了帝位,恰恰是因為諸王封地的意見入了父皇的心,可萬萬沒想到才短短十七年的時間,竟讓許多當年的皇子都羽翼豐滿,想要再奪天下了。
景帝如今悔不當初自己太過心慈手軟,卻一時陷入了兩難之地,打,國庫空虛,糧儲不足,六部之間互相掣肘的形式越發的明顯了。
手底下這份奏折就是戶部尚書周世宏遞上來的,而這份奏折說得明白,所謂的天下糧倉的構想始於一個農女,成於青葉縣的縣令,至於到了戶部是因巡撫徐青的功勞。
說的這麼明白,景帝便直接提了當時有奏折呈上的魏雲澤,而沒有找工部尚書鄭鐸。
戶部掌管賦稅,工部則管天下良田,這周世宏和工部的鄭鐸竟成了水火之勢,帝王講究的權力平衡術,卻因為南方連年水災,北方卻又隻能做一季種植,沒了糧食沒了平衡,真正主管各地糧田的魏雲澤便成了出頭的椽子。
各路諸王都盯著國庫呢,隻要這個時候稍稍一個不留神,隻怕會亂了。
再看手底下這份奏折,周世宏奏折裡的字字句句已經看過了幾遍了,按照日子算那個能在北方種出稻子的農女怕是正在接旨,看來自己還是得去見一見這個奇女子才行。
魏雲澤已經是冷汗直流了,這皇上一言不發,簡直就像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柄利刃,他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腦子裡飛快的想著景帝剛才的話,總算是摸出來一點兒頭緒,吞了吞口水:“皇上,老臣所提的歸田於公也正是為天下糧倉做鋪墊,隻是沒先到南方水患還未平息,北方多地又遭受蝗災,一時民心微亂,隻怕會影響了天下糧倉之勢。”
“民心微亂?”景帝放下茶盞,撩起眼皮兒:“可是說天子乃是上蒼所選,天子失德必禍及百姓,降下天災嗎?”
這可要把魏雲澤嚇死了,汗流如漿磕頭猶如搗蒜:“老臣絕無此意,皇上恕罪。”
景帝抬了抬手:“罷了,你絕無此意,又何來的恕罪?喬家的糧食該入庫了,你就好好做這件事。”
魏雲澤再不敢多說一個字,退走。
景帝離開禦書房,身邊的太監榮公公緊隨其後。
“孤失了民心嗎?”
榮公公神色一僵,彎著腰過來伸出手臂,景帝搭在他的手臂上緩步向前。
“皇上,您今日憂慮國事甚久,需要歇息一下,老奴是親眼看著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為百姓謀福,定不會失了民心的。”
景帝停下腳步,歎了口氣:“人言可畏啊。”
堂堂一國之君,怕的不是人言可畏,是怕人心不穩,榮公公不敢接話,隻能低著頭站在景帝身邊。
景帝看著眼前的路,不知不覺竟又來到了靜貴妃的玉漱宮了。
自從皇十四子下落不明,靜貴妃便整日在佛堂清修,縱然知道後宮若不得寵便萬劫不複也渾然不懼,從不肯再見自己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