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掀桌子(1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7253 字 4個月前

進入四月以後,天氣愈發炎熱。

華林園內的溪水河池水位下降了一大截,有的甚至露出了河床,隻剩中心還有幾汪殘水。

數年前邵勳曾站在齊腰深的池水中,為先帝挖蝦蟆。

現在麼,同一處地方,已經可以看到裸露出來的池底淤泥了。

大旱之威,以至於斯。

作為天子,司馬熾還是要做一做樣子的。

這幾天,他下詔減膳一餐,以示與民同苦。

至於是不是真的與民同苦,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在南陽等五郡國不願再派出夫子役徒修建廣成苑後,天子又下詔汝南、汝陰、梁國、陳留四郡國五萬餘役徒前往廣成澤,修建宿羽宮。

總領廣成苑修建的人換了,本來天子打算派一位宗王坐鎮的,因為他對魯陽縣公十分忌憚。司馬越入京後,派幕僚戴淵、程收南下,督查廣成苑,意味深長。

天子也沒心思管這些小事了,他有更迫在眉睫的危機。

這一日,繆播、繆胤、王延、何綏、高堂衝、高韜等十餘人齊聚華林園,一個個如喪考妣,神色慌張。

司馬熾也有些不自然,更感到腹中饑餓。

恰在此時,皇後梁蘭璧領宮人送來了一些點心,供君臣分食。

司馬熾吃了一個胡餅,感覺好多了。

皇後心中滿足無比,像個沉溺在戀愛中的小女人一樣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天子在與忠臣們策劃大事,這是男子漢做的事情。

作為婦道人家,她隻能不斷鼓勵、安慰天子,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專心致誌。

“薑賾、杜概被殺了。”高韜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皇後、宮人們的到來,臉色煞白地說道。

說完,喉間有些哽咽,渾身更是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高韜是尚書令高光之子,其父在去年年底病逝,追贈司空、侍中。

薑賾是原太傅幕府、現司徒幕府參軍,天水人。

杜概的身份與薑賾一樣,京兆人。

司馬越入京後,任司徒,把持朝政,不覲見皇帝,唯大肆清洗異己。

眾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不能如此被動下去,必須做點什麼。

於是乎,高韜主動請纓,勾結薑賾、杜概二人,意圖謀刺司馬越——高韜目前還在服喪期,按理來說可以閉門謝客,不問世事的,但他或許利令智昏,或許懷著滿腔忠誠,總之乾了這事。

當然,事情沒成,中途就泄露了,於是就有了薑賾、杜概被殺之事。

他倆死了,高韜能逃得掉嗎?

高韜現在的表情告訴大家,他自己認為自己逃不掉,這是在找天子保他了。

“高卿……”司馬熾安慰道:“卿乃名門之後,不至於此。”

梁蘭璧詫異地看了一眼天子,微微有些驚訝。

“陛下……”高韜抖得更厲害了,眼中一片死灰。

天子好像在安慰他,但話裡話外完全沒有主動保他的意思,讓他憑家世“硬抗”,這不是笑話嗎?涉及到這種最高層次的權力之爭,什麼家世保得住?

這不是在爭一個縣、一個郡,而是天下!

司馬熾扭過頭去不看他。

其他人一見,心下涼涼。

高韜因為直接策劃、組織刺殺司馬越的事,固然難逃一死。但他們與司馬越作對的時候少了嗎?

先帝之時,今上明敏果決,禮賢下士,風度翩翩。私下裡與眾人談及天下之事,慷慨激昂,多有見解。

及今上登基,大家都暗自慶幸,終於來了一個聖明之君,大晉中興有望矣。於是乎,個個奮勇,人人爭先,不斷策劃一樁樁事,把權力慢慢奪了回來。

有這些事在,司馬越不會遷怒他們嗎?不會秋後算賬嗎?

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而就在這時,華林園諸門被轟然打開,大隊甲士洶湧而入,占據了每一個角落。

“這……”

“大膽!爾等可是要謀逆?”

“堂堂皇居,哪來的亂兵?”

“衛士何在?”

正愁眉苦臉的大臣們嚇了一跳,如同應激反應般,下意識就出言斥責。但你若仔細看他們的臉色,便會得出結論,這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

王秉走了進來,先看了看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此刻卻慌亂得要死的朝臣們,對天子拜倒於地,大聲道:“臣王秉得報有人謀亂,故率兵入衛。陛下勿憂,待捉拿逆黨之後,自會轉安。”

司馬熾的臉色十分蒼白,額頭隱有汗跡,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在這一刻,他甚至懷疑司馬越是不是要弑君。

皇後梁蘭璧輕輕握住天子的手,表示安慰,然後鎮定地看著王秉,輕啟朱唇,問道:“王卿,逆黨何在?”

王秉起身,手撫刀柄,掃了一眼後,開始一一點名:“黃門侍郎繆播、太仆卿繆胤、散騎常侍王延、太史令高堂衝、延陵縣公高韜、尚書郎何綏……”

王秉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人的名字,被點到名的神態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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