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其實季央這些天過得遠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高興, 她對小瀾還是有感情的。
不過那種感情就單純隻是主人對寵物的感情, 再加上上一個世界的經驗, 她一直都有在暗暗告訴自己，不能付出太多感情, 不然到時候要離開時又會舍不得。
她在努力克製。
直到現在季央回憶起上一個世界, 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說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又確實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剝離了。
係統口中的拋棄說來簡單，實踐起來卻很難。
季央覺得十分巧合，比如係統才說過要把蒼瀾拋棄不久，魏軒的貓就死掉了，剛好給了她一個完美的理由和機會。
而每次麵對魏軒, 她的心都會以不自然的頻率跳動。
這會乾擾她做事，原本還有些糾結，是否要把小瀾暫時送給魏軒養。
但當真正看到魏軒失魂落魄的樣子時, 她便不由得生出一種心疼。
於是口中的話也說的那麼乾脆響亮, 這樣輕易決定了蒼瀾的去留。
魏軒隻是驚訝了一下, 之後婉拒了一番。
但麵對魏軒, 季央的理智便不剩多少了, 說了許多理由, 非要讓魏軒收下貓。
最後魏軒終於同意。
但是一和魏軒分開, 季央便有些後悔了。
剛才和魏軒說話時, 那種身體不受意誌支配的感覺若隱若現。
晚上回家之後，季央心情十分不好，在腦海中呼喚了係統好多次。
她想著, 自己已經拋棄蒼瀾了，按照一開始係統的說法，她應該已經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可以脫離了吧。
但那天晚上係統跟裝死似的，從未回應。
季央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跟第一個世界一樣，沒這麼容易結束。
季央覺得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宿主過得可真憋屈，但她沒法，她也是被牽製的那個人。
不過沒有脫離這個世界，時間還在慢慢流淌，季央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在把蒼瀾送給魏軒之後，季央去看過蒼瀾幾次。
不過她不敢看蒼瀾，怕以前做的一切功虧一簣，再加上每次看到魏軒便不由自主的臉紅，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這一切表演起來似乎也並不困難。
魏軒沒有虐待蒼瀾，季央也就放心了。
她有時會很糾結，有些想念蒼瀾，又覺得自己實在虛偽。
她想念他乾什麼呢？她的任務不就是讓蒼瀾喜歡她，然後在拋棄蒼瀾嗎？
這樣的想念和糾結隻會讓人徒增難過罷了。
就在季央這樣消磨時間，等待解放時。
猝不及防接到了魏軒的電話，電話那頭魏軒的聲音有些焦急：“小瀾不見了。”
季央隻覺得這消息仿佛是晴天霹靂一般，她被震得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什麼時候不見的？”
魏軒說：“我今天早上出門有事，晚上他就不見了。”
季央咬著下嘴唇：“我馬上來找你。”
她雖然知道蒼瀾的靈魂並不是一隻貓，但他現在還這麼弱小，在這個世界上很容易受傷。
她雖然把蒼瀾送給了魏軒，卻也希望蒼瀾好好活下去。
魏軒家季央已經很熟悉了，原來她每次來，蒼瀾就會待在角落裡，沉默地看著她。
而現在，那個角落沒有貓的身影。
魏軒一看到季央來了，便詳細講了今天的事情。
季央說過蒼瀾不喜歡待在籠子裡，於是魏軒都是放養的，不過蒼瀾很乖，仿佛怕她不會把他接回去了，所以在魏軒家也不會亂跑。
季央聽魏軒說著，隻覺得心中有些酸澀。
她當時把蒼瀾送走便沒打算把他接回去，那時候任務應該已經完成，她也脫離這個世界了，蒼瀾和將會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一起不複存在。
可是她忘了考慮蒼瀾，蒼瀾隻是這個虛幻世界裡的人。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還牢記著她的話，想要她把他接回去。
明明不是一隻貓，為什麼還這麼傻呢。
魏軒說：“小瀾可能去找你了，每次你來看他之後，他都會開心許久。”
季央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們去找他吧。”
從魏軒家到季央家的路線有很多條，兩個人便沿著這些路線找。
其中一條要經過一棟爛尾樓，這邊人比較少，每到晚上，除去昏黃的路燈，爛尾樓裡黑黢黢的，看上去像個吞人的怪獸張大了嘴巴。
但他們沒有找到蒼瀾，季央已經是汗流浹背。
魏軒用著十分抱歉的語氣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照看好小瀾。”
季央明明知道是自己的責任更大一點，但也忍不住遷怒魏軒。
她在魏軒麵前一向是十分害羞的，但今天卻不同尋常，有些埋怨的語氣：“你說了會照顧好小瀾的。”
魏軒聲音低沉：“對不起。”
季央手揪著衣服下擺，閉了閉眼：“沒關係。”頓了頓，語氣有些沉重，“不怪你，是我的錯。”
論起來，她比魏軒的責任更大，魏軒是無意的，但她卻是有意的。
一開始有意接近蒼瀾，後來再故意把他拋棄。
她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討厭，她隻是單純地隻為了自己，為了回到現實世界為了活下去。
魏軒十分愧疚，當初他接受蒼瀾其實並沒有多喜歡他。
雖然蒼瀾和小灰長得很像，但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隻貓，魏軒做不到把對小灰的感情轉移到蒼瀾身上。
隻是他對季央也是有好感的，麵對季央的關心，他選擇了接受。
卻沒有把太過的感情放在蒼瀾身上，貓這種動物這麼敏感，應該能察覺出他的忽略吧。
蒼瀾走丟後，魏軒覺得自己和季央應該再無可能了。
晚上，季央精疲力竭地回到家。
季母一看女兒這副樣子，趕緊問出什麼事了。
麵對季母這樣關心的語氣，季央一下便覺得眼睛有些酸澀，聲音悶聲悶氣：“小瀾走丟了，我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
季母表情頓時變了：“怎麼走丟的？”
聽季央說完，季母便有些埋怨：“當時你就不應該把小瀾送給魏軒養。”
季央低著頭不說話，很難過得樣子。
季母也不好再說她，便道：“我們明天打印多點尋貓啟事，貼在外麵。”
季央點了點頭。
她手機裡有很多蒼瀾的照片，蒼瀾是一隻不喜歡照相的貓，她手機裡的照片都是偷拍下來的。
這時再看，隻覺得物是人非。
當天晚上，季央想了許久。
如果找回蒼瀾了要怎麼辦，她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目的是蒼瀾。
如果蒼瀾回來了，她還要再拋棄他一次嗎？
她設想了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有想到，一直沒有找到蒼瀾。
季央和魏軒的關係在漸漸疏遠，那些一看到魏軒就情不自禁的悸動好像在慢慢消失。
季央在魏軒麵前已經逐漸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
兩周之後，本地新鮮事的微博上發出了一則消息。
說在鎮上爛尾樓裡，發現了很多具流浪貓流浪狗的殘缺屍體，懷疑是被人虐殺之後殘留的，呼籲養了寵物的家庭照看好自己的寵物。
微博上還配了一張打了碼的圖片，但仍可窺見，不甚明戀的環境中，殘留一地的動物毛發，還有已經是暗色的血跡。
下麵一連串的評論：
【有關部門該管一管了】
【喪心病狂的玩意】
【我前幾天晚上從那兒走過，還聽見裡麵有貓叫聲，我以為隻是流浪貓住在裡麵，現在看來肯定是有人在虐待貓】
【有可能是鎮上的張劉子，他那個人有暴力傾向，這種事隻有心理有問題的人才乾得出】
季央放大著那張打碼的照片，不甚清楚的照片裡，卻好像看到一具和蒼瀾毛發很像的不完整的貓的身體。
她全身發冷，想到係統給的資料裡便是這樣。
蒼瀾再被虐殺之後才回到的自己的身體。
對於虐殺這件事，資料裡並沒有詳細提起，但看到這張照片，季央簡直不敢想象，蒼瀾到底遭到了怎樣的對待。
季央在看到消息的第二天去了那棟爛尾樓，大概是由於微博信息的傳播。
爛尾樓裡不止她一個人，還有和她一樣來找寵物的人，大家臉上都是沉鬱的表情。
有些動物的屍體已經被泥土草草掩蓋，有些動物的屍體暴露在空氣中，身體的部分已經腐爛了，引來蒼蠅和爬蟲，空氣中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季央掩著鼻，在爛尾樓裡尋找著。
她一點都不喜歡在這裡看到蒼瀾，卻在一處角落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季央的眼淚倏地掉下，這已經算不上一具完整的屍體了。
四個爪子被砍掉，肚子被剝開，腸子被故意扯出扔到了地上。
那雙時不時顫動的耳朵，被剪掉不知扔在了哪裡。
季央一點都不想承認這具殘缺的屍體是蒼瀾的，但那毛發的顏色如此熟悉。
心中有個聲音在堅定的告訴她，這就是蒼瀾。
季央蹲在他麵前，幾乎不敢碰他的屍體，不敢想象蒼瀾在死之前到底經受了怎樣的痛苦。
都是她不好，不應該把蒼瀾送給魏軒的。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她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從指縫中掉落，她什麼都做不了。
季央把蒼瀾埋在了鎮上的後山坡，作為貓的蒼瀾死掉了，但這個世界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係統像是死機了一般，再未出現過。
季央想，現在蒼瀾應該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如果按照劇本裡的那樣，蒼瀾會在三年後回來，那就是全鎮人的死期。
季央不知道結局會不會有變化，但她知道，自己至少要等到三年後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就像上一個世界一樣，她至少要等到蒼瀾回來複仇。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那種死亡的恐懼多來幾次可能會讓人發瘋。
她出車禍時，意識在慢慢消退，身體疼得麻木，她很怕，很怕自己要死了。
那種從心底發出的恐懼是很讓人精神垮掉。
上一個世界她沒有經受這樣的恐懼，就是睡一覺，醒來之後係統告訴她任務已經結束。
這一個世界，季央覺得恐怕沒這麼順利。
即使蒼瀾喜歡她，也忘不掉她也是間接導致他死亡的凶手。
而且他並不是平和死亡的，殘缺的屍體昭示著他死前經受過非一般的痛苦。
一開始，季央還不能理解，還覺得資料裡的蒼瀾太過冷血無情，居然會把全鎮的人殺掉。
但現在，她想，如果換成任何人被這樣殘忍對待，心中的暴虐也是無法抑製的。
更何況對回到了本體的蒼瀾來說，他看人類應該就像人類看螞蟻一般，輕而易舉便能弄死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