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私相授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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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乾中殿內依舊囂喧如市。

出殿門往南沒幾步,一株葳蕤如蓋的梧桐樹上,兩隻“不眠鳥”正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

“子叔,你說她要等到幾時?”召子季打著哈欠瞪看廊下之人,一邊隨手拽弄身旁的嫩枝。

樹冠裡本有兩隻麻雀相擁而眠,被他扯動枝條的動靜驚動,圓瞪著雙眼,呼啦啦振翅而去。

簌簌風聲裡,一旁的贏子叔拉住他作亂的手,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燈火盈盈的廊下。

盤龍飛鳳的圓柱旁,玄衣朱裳的姒洛一雙柳眉緊蹙成結,攏在身前的手交握又鬆開,門裡隻一絲聲響,她便霍然停下步子,伸長了脖頸往門裡看,生動演繹何為望眼欲穿。

“不過撫琴而已,那日在莊裡,我也聽褒夫人撫過琴,琴技很是高絕,她何以如此緊張?”

“若她琴藝高超,”憧憧落影裡若有微光閃爍,嬴子叔兩眼微眯,輕道,“褒夫人背上的傷,怕是比看起來要嚴重的多。”

“夫人!”

召子季正要問他何出此言,樹下一聲驚喝響起,卻是徘徊廊下許久的姒洛終於瞧見姒雲的身影出現在廊道儘頭,步履如飛迎了上去。

“她?”召子季兩眼一瞪,拉住嬴子叔道,“子叔,看見她的步法沒?輕盈又飄忽,像是習武之人。”

“褒國王女的貼身女婢,會些功夫也不足為奇。”嬴子叔瞟他一眼,不以為意道,“比不上你我就是,看褒夫人。”

彩幔招張的楹廊下,一襲白袍的褒夫人正搖搖晃晃而來,許是衣飾之故,原本膚若凝脂的麵容顯得蒼白而柔弱。

“夫人!”姒洛已近前攙住她,抬眼望了望依舊觥籌交錯杯盞不歇的堂下,低聲道,“可還好?”

姒雲一手抵在近旁的盤龍柱上,一手借姒洛攙扶,緊咬住下唇,香汗淋漓的眉間已成川字。

背上的灼痛好不容易緩過一陣,她輕籲出一口氣,搖搖頭道:“走,回褒宮。”

春月中空懸,夜風習習如故。

走出光與影的邊界,她倏地停下腳步,轉身回望向月華之下流光如火前朝三乾殿。

光閃閃貝闕珠宮,納儘人間五色,仿似能讓漫天流火黯然失色。

不合時宜的,腦中倏地浮出蓋茨比那座恢弘無雙的豪宅,還有一湖之隔那道黑暗儘頭的綠光。

——是多少人的心心念念,求而不得,又是多少人的桎梏與樊籠,是畫地為牢。

“夫人?”

姒雲倏忽回神,斂下眸光,輕道:“無事。”

是夜月華如洗,竹影漾青石,去往褒宮的一路夜景美如畫。

如是良辰美景,姒雲卻無心細賞,因著背上的傷,一步一頓,走得又緩又慢。

“哎喲!”

偏巧後花園南端的圓月拱門隻窄窄一道,左右竹林掩映,奇石嶙峋,白日裡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巧奪天工,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哪怕月華如流水,也照不見橫衝直撞蒙頭而來的不速之客。

說他莽撞,卻又似背後長了眼睛,不撞姒雲,隻將攙著她的姒洛撞了個七葷八素。

畢竟身份有彆,摔倒之人雖是姒洛,看清姒雲的麵容,“犯事之人”神色大變,連忙躬身朝姒雲作揖。

“夫人饒命!夫人恕罪!”

原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侍衛,生得眉清目秀,收拾也妥帖,看起來不似莽撞之輩,今日也不知是為何。

“無妨。”

姒雲隻擔心姒洛摔得如何,擺擺手,正要轉過身看,那少年倏地近前一步,斂袂拱手的同時,垂眸瞟了一眼姒洛所在,微側過身,擋住她視線之時,一方絲帕仿似憑空出現,轉又塞到了姒雲手中。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口中的求饒聲驚慌依舊,傳遞絲帕的動作卻是行雲流水,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