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無妄之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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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紅銷翠減,冷月高空掛。

姒雲自滿池頹敗裡收回目光,垂目看向緊握著她的手,沉吟許久,冷聲道:“怨你?怨你不敢承認公子允此生之悲皆因你而起,非得找個人開脫,才好讓自己心安?還是怨你求死不能,自此之後,隻能日日生活在愧疚難安裡?”

“褒夫人!”井嬤嬤愕然出聲,雙眼瞪得渾圓,似不能相信片刻前還知書達理的褒夫人怎會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姒雲瞟她一眼,又斂下眸光,靜靜看著池邊堆積起來的枯枝敗葉,徐徐道:“妾身逾矩,太薑可曾想過,若是你我同沉池底,後人會如何揣測今日之事?公子允苦心籌謀,付出性命也要護下太薑之名,若讓人知曉你與他有舊,為替他報仇,甚至不惜謀害後妃性命……他們會如何杜撰你與他同在西宮的這些年?”

她抬起頭,望著太薑微微顫動的雙目,一字一頓道:“你今日所為,是想替他報仇,還是想在他的名字上再潑一道臟水?他以性命換來的,是你輕易丟棄、隨意作踐自己的性命?”

“褒夫人!”井嬤嬤再次厲喝出聲,眼裡染上了怒意。

太薑暈了胭脂的兩靨顫得不能自已。

她微微抬起顫抖的左手,輕擺了擺,示意井嬤嬤噤聲。一陣凜風襲來,她下意識攏了攏濕漉的衣襟,而後轉向姒雲,眼裡噙著錯雜,吩咐井嬤嬤道:“給褒夫人找身乾衣服來,換下濕衣,吃了薑湯再走。”

“諾。”

井嬤嬤瞪她一眼,雖有不滿,卻也不敢忤逆太薑,抬眼見九曲回廊下有幾道影子正不安分地探頭探腦,招招手,怒道:“杵著作甚?還不快過來,帶褒夫人東邊暖閣更衣。”

“諾!”一名身形瘦弱的宮婢碎步聲而來,也不看地上兩人,飛快福了福身,細聲細氣道,“褒夫人,且隨奴婢來。”

姒雲亦無心多留,飛快爬起身,朝兩人頷首道:“妾身先行告退。”

不知是西宮太過空曠,還是落水之故,繞過九曲回廊一路往外,姒雲隻覺眼前所見越來越荒蕪,拂麵而來的風卻越來越凜冽。

她攏緊衣襟,抬眼望向不遠處的侍婢被月光拉長的身影,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提聲:“還要多久?”

侍婢被唬一跳,下意識回眸,眼裡卻染著驚懼。

姒雲心一沉,後知後覺此事的不同尋常,正要追問,一道勁風自身後襲來。

“誰?!”她驟然轉身,卻還是晚了一步。

這是哪門子的無妄之災?

腦中隻來得及閃過這麼個念頭,而後掌風拂過頸後,她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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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夫人?”“褒夫人?!”

不知過了多久,姒雲從昏睡中悠悠轉醒。

她一邊輕揉吃痛的後腦勺,一邊舉目環顧,心下不禁生出荒誕之感。

此前還以為永巷成為冷宮的代名詞是百年之後,卻不知,現如今的西宮已有如此偏僻且荒涼的存在。

她所在之處似乎是個棄之不用的閣樓,四下裡空無一物,隻間隔裡外的簾幔映著慘淡的月華,不時落下隨風搖曳的影。

她飛快站起身,也顧不得頸後疼痛,渾身濕漉,大步走上前,一把掀開簾幔。

外頭是個更開闊的空間,堂上高懸“吟風閣”三字,筆鋒遒勁而有力。

匾額下方是幅丈餘高的鳳紋浮雕,乍眼望去栩栩如生,工藝很是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