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敖美滋滋(1+2+3更)(1 / 2)

第七十章

“陛下和帝姬已經在等您了。”宮人立在隋離的跟前, 躬身道。

隋離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然黑下來了。

“還請公子快一些前往。”宮人忙催促道。

這樣急?還要他夤夜前往。是出了什麼大事?

隋離麵色一淩:“走罷。”

到了鉤弋殿,方才轉過石屏,便聽見了烏晶晶的聲音。

“快, 快來。”烏晶晶趴在床沿, 衝他招了招手。

隋離推動輪椅,到了近前。

烏晶晶一把按住他的手背, 道:“你瞧,有鬼嗎?”

隋離:?

烏晶晶輕輕鬆了口氣:“你沒瞧見,那應當是沒有了。今晚你睡在外頭罷。”

隋離轉頭看向石屏外:“外頭?”

“不不,不是那個外頭。”烏晶晶拍了拍床沿, “是這裡。”

隋離轉眸, 這才瞧見床榻裡頭還有個辛敖呢。

辛敖大馬金刀地倚坐著,麵色晦暗, 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那你睡哪裡?”隋離又問。

烏晶晶輕輕眨了下眼, 道:“你睡外頭,父親睡裡頭。我自然是睡中間呀。”

隋離:“……”“喚我來就是為這個?”

烏晶晶:“……唔。”

“你聽誰講什麼鬼故事了?”隋離不冷不熱地問她。

烏晶晶指了指辛敖。

隋離:?

然後你倆就一起害怕了是吧?

隋離冷淡地抿了下唇:“那便睡罷。”

烏晶晶登時鬆了口氣, 忙鑽回被子底下去了。

隋離與辛敖對視一眼, 這才在兩旁睡下。

各蓋各的被窩, 卻儼然一副一家三口的姿態。

隻是相比之下……隋離覺得自己更像是那個操心的爹。

宮人很快放下了簾帳, 正要熄燈。

“留著吧。”烏晶晶忙道。

宮人有些無措:“隻怕燭光晃眼, 叫帝姬難以入眠。”

隋離突地道:“熄了吧。”

烏晶晶不高興地彆過了頭。

此時辛敖卻也道:“熄了吧。”

“是。”宮人舒了口氣, 依言照做, 很快便躬身退了出去。

烏晶晶當下翻了個身, 問辛敖:“你不是也怕麼?這麼快,你就不怕了?”

應她的卻不是辛敖, 而是隋離。

隋離道:“既然說是有鬼,那何不熄了燭火看個清楚?”

辛敖沉聲道:“不錯。若一味提心吊膽, 恐怕正中了奸人的下懷。”

“好叭。”烏晶晶隻好應了聲,道:“那你們瞧著,我先睡一會兒。”

隋離和辛敖同時應聲:“嗯。”

今夜的月並不怎麼亮。

室內歸於一片黑暗,隻零星一點月光灑落進來。

氣氛似乎也跟著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半晌。

“我睡不著。”烏晶晶的聲音打破了令人難耐的寂靜。

隋離不動如山:“難不成還要講個故事哄你睡?”

烏晶晶一下來了精神:“倒是極好!講吧!”

隋離:“……”

“你們一人講一個就好了。”烏晶晶一句話就給他們分好了工,誰也跑不掉。

辛敖也來了點興致,他道:“那寡人講一講,當年在夜國圍困之戰中,是如何殺人的吧。”

講殺人?

烏晶晶:“算了,我不聽了。”

辛敖隻能又合上了嘴,心底多少還有點失落和遺憾。

他還想讓帝姬好好認識一番父親的英勇呢。

“噓。”隋離吐出一個字。

窗外的風突然變得大了。

掛在床邊的紗帳被吹得獵獵作響,殿外的樹枝互相拍打著,發出劈啪的聲響。

“來了。”辛敖沉聲道。

烏晶晶:“哪裡哪裡?”

她瞪大了眼,左顧右盼,卻什麼也沒瞧見。

是因為她現在是人,不是妖怪了嗎?

她怎麼什麼也瞧不見?

烏晶晶忙抬手揉了揉眼睛,等再睜開,也還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但她卻能明顯感覺到,身旁的辛敖已然繃緊了身體,氣勢漸漸淩厲起來。

“近了。”辛敖再度開口。

烏晶晶更努力地瞪著眼。

……沒有。

什麼也沒有。

她不自覺地左手揪住隋離的袖子,右手抓住辛敖的褲子。

隋離一言不發。

就好像他們都看見了,就她沒看見一樣。

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怪異,太令人感覺到難受了。

烏晶晶一下連呼吸都輕了。

“到了!”辛敖驟然從喉中擠出兩個字,緊跟著他猛地坐了起來。

隻聽見“錚”的一聲。

他從被子下抽刀揮了出去。

刀刃深深契入了床柱間。

“來人!點燈!”隋離厲喝了一聲。

宮人聽見聲音,幾乎是一路跑著進來,中途也不知撞倒了什麼,左右是不敢停的。

直到燭光亮起,宮人才吐了口氣,一邊收火折子,一邊低聲問:“陛下有什麼吩咐?”

顯然是將剛才隋離那一聲厲喝,當成了辛敖的聲音。

此時辛敖一手握著刀柄,盯著床柱。

床柱簌簌掉下點木屑,刀身幾乎切入了一半進去,泛著凜凜寒光。

除此之外。

燭光的照映下,四周沒有半點異常。

仿佛辛敖口中的“近了”“到了”,都不過是幻覺。

“陛下?”宮人怯怯出聲,一邊疑惑地抬起了頭。

“出去罷,沒你的事了。”辛敖冷聲道。

“是。”宮人摸不著頭腦地轉身出去了。

隻是想來陛下本就有些喜怒無常,倒也算不得奇怪。

室內轉瞬便又歸於了一片寂靜。

烏晶晶茫然:“鬼呢?”

辛敖沒有應她的話,反而先看向了隋離:“你瞧見了嗎?”

隋離:“沒有。”

烏晶晶:“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沒瞧見啊……”

嚇死妖了。

“所以還是寡人的幻覺?”

“……未必。”隋離說罷,伸手夠住了刀柄,然後緊緊握住,用力一抽。

……沒能抽出來。

隋離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烏晶晶。

等發現這小妖怪的注意力壓根沒在自己身上,自然更沒注意到自己丟臉了。

那廂辛敖看了看他,一把將大刀扯了下來。

“這刀身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隋離指著卷了邊兒的刀刃:“有痕跡。”

烏晶晶和辛敖一塊兒湊近了仔細看。

刀刃卷邊兒的地方,向刀身延伸出了一道不規則的痕跡,像是被火苗舔舐過一樣。

隋離差不多已經摸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了。

“是陰氣。”隋離低聲道,“陛下的刀法是很準的,那一刀斬下去,必然斬到了東西。”

花緣鏡中的世界,沒有具象化的鬼神。

但這裡有巫和道。

若是結成一個陣法,它未必能召喚出什麼神靈鬼怪。但它卻有著無形的力量,能叫人心神大亂。

因而烏晶晶和他是看不見鬼的。

辛敖看見的也未必叫做鬼,倒更像是某個東西,或者某種陣法,帶動了陰氣,從而形成了百鬼圍困的幻象。

辛敖一刀斬下去的也不是鬼,是陰氣。

在這個尚且落後,連求雨都要靠祭祀天地的朝代,能使出這樣的法子來害人,背後的人定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無極門”三個字,不由再一次進入了隋離的腦海之中。

隋離轉過頭,卻發現小妖怪抓著被子,有些發抖。

這樣怕鬼?

烏晶晶舔了下唇,輕聲道:“有狀……無形?有陰氣,但是看不見鬼怪。那……那比看得見還要可怕了。”

隋離聞聲,道:“確是如此。之後你若是覺得害怕……”

辛敖搶聲道:“你若覺得害怕,便每日裡都到寡人的鉤弋殿來睡下就是了。我可以同你講我看見的鬼是什麼樣子。”

烏晶晶:?

烏晶晶連連搖頭:“不要了,不要了。”

她看不見,他還要講給她聽,那更更恐怖了。

辛敖麵露失望之色:“到底是長大了,如今也不怎麼肯到我這裡來了。”

烏晶晶忙指著隋離道:“他不怕,叫他來陪父親吧。”

辛敖:“……”

他和隋離對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彆開了視線。

辛離公子太過早慧,若是留在他這裡,恐怕每日都要同他談論政事。頭疼,頭疼!

隋離懶得摻和進他們這般幼稚的對話裡去,他問道:“陛下可想好怎麼揪出背後的人了?”

這下把話茬又轉回到了正途上來。

“近來多天災,民間更有大肆煽動的人。還有寡人的頭疾,不知和今日的異狀,是否都出自無極門之手。”辛敖沉聲道。

不等隋離開口接他的話,辛敖便又道:“此人造出這樣的異狀,必然正等著寡人夜不能寐。那寡人便夜不能寐給他瞧一瞧罷。”

隋離麵上神色鬆緩了些:“陛下所言極是。”

他這個便宜父親,現在也終於聰明多了。

烏晶晶與隋離就這樣在鉤弋殿留了一夜。隋離和辛敖到底還是沒能逃得過,一人講了個故事,才叫烏晶晶沉沉睡去了。

隋離講的是奇聞異誌,辛敖講的是他少年時的經曆。

第二日。

烏晶晶與隋離起身後,特地陪著辛敖用了早膳方才離去。

內侍進門,要服侍辛敖更衣去上朝。

“今日不朝。”辛敖道。

內侍驚訝點頭,應了聲:“是。”

辛敖雖然不喜歡做皇帝,更不喜歡處理那些政事,但他實際上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

早年還做將軍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所以他喜歡在朝上,觀察底下人還安不安分。

內侍心裡對今日不朝,感覺到了些許的驚奇。

他不由暗暗嘀咕,難道陛下昨日又頭疼得厲害了?

內侍都會覺得奇怪,前朝自然更是如此。

“是陛下身體有恙?”

“那內侍來傳話時,並未這樣說。”

“那是為的什麼?”

楚侯遠遠地站著,與身旁的人低低交談道:“聽聞昨日帝姬與辛離公子,都往鉤弋殿去了。一直到今早才離開。”

旁邊的人聽得直皺眉:“陛下就算再寵愛帝姬,也不該如此無狀。帝姬年紀已經不小了,怎麼能仍舊宿在鉤弋殿中呢?”

楚侯笑了笑:“徐伯說的不錯,改日該向陛下進諫才是。”

被稱作“徐伯”的老頭兒登時閉了嘴。

楚侯的目的已然達到,也不去計較這些人有多麼怕辛敖了。

怕才好呢。

越怕,將來才反得愈厲害。

楚侯離開皇宮,徑直往城郊的山上去了。

但等到無極門中,才被道童告知:“元君到皇宮裡去了,楚侯不知道嗎?”

“什麼?!”楚侯麵色微變。

難道……難道他那皇帝弟弟已經發現了什麼?

不可能……他弟弟哪有這樣的城府?

想必是先前無極門獻舞後,辛敖來了些興致,才命人將元楮請進了宮。

楚侯越想越覺得是如此。

他放下心,掉頭又往宮中去了。隻不過他沒急著去尋元楮,而是先去求見了辛敖。

儘管他很不想見辛敖,但該做的麵子功夫還是要做的。

“見到陛下無恙,我就放心了。”楚侯仔細端詳了辛敖一番,當即便躬身告退了。

走到門外,他叫住一個宮人,神色自如地問道:“陛下怎麼氣色不大好?是頭疾又犯了?”

宮人:“奴婢,奴婢也不知。隻是昨個兒陛下好像沒怎麼歇息……大抵是因為給帝姬講故事,講得晚了些吧。”

楚侯嘴角扯了扯。

他相信他那弟弟寵愛帝姬,但也不至於寵愛到這種地步。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侯露出一臉憂心忡忡的神情,一邊感歎著:“總要花些功夫去尋個能治得了這病的才行啊……”

他一邊走遠了。

不多時,楚侯見到了元楮。

一進門,他便按不住問:“您怎麼會住在蒹葭宮的偏殿?”

不過想到,這裡住的是辛離那個病秧子,成不了什麼氣候,楚侯才覺得沒那麼怕。

不然他是絕不敢進來的。

元楮坐在桌案前,隻淡淡問他:“楚侯可是有什麼事?”

楚侯低下頭,含糊地道:“陛下昨日一夜沒睡,帝姬與辛離公子陪在左右,一直陪到了早晨。”

在元楮麵前,他顯得有些急切:“是不是……是不是那個……”起效了。

他想問,但又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

萬一這裡有皇帝的眼線呢?

元楮聽見他的話,也沒有露出什麼表情,隻應了一聲:“哦。”

楚侯忙道:“我知曉元君本來屬意紀侯,隻是……隻是……”

辛敖的頭疾,的確是中了蠱。

而這蠱,是紀侯下的。

楚侯也知曉此事。

楚侯哪裡肯落後於兄弟?於是忙又從辛敖這裡求了彆的東西。

他之所以和兒子說,辛敖會急著將帝姬嫁過來,也正是依仗了這個東西。

隻是元楮看上去不大高興。

像是怪他把東西拿出來得太快,打亂了計劃。

楚侯可不敢得罪元楮,若不是這會兒在皇宮裡,他都忍不住要跪下給元楮磕頭了。

“你想怎麼做?”元楮突然問。

楚侯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帝姬。”

楚侯沒敢在這裡停留太久,與元楮潦草說完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元楮盯著他的背影,心裡隻有兩個字。

蠢貨。

無極門一開始是這樣謀劃的。

讓紀侯心性惡劣殘忍,且沒有容人之量。他不是個做帝王的合適人選。

因而,無極門把投蠱一事交給了他。

等到將來皇帝死了,紀侯會因投蠱被處死,而楚侯隻管坐收漁翁之利,被無極門推上帝位就行了。

現在倒好。

楚侯也是個沉不住氣的,為了把帝姬弄到手,忍不住也對皇帝下手了。

將來若是一並查到他頭上,他和紀侯誰也撈不到好。

和蠢物說話著實太累。

元楮揉了揉額角。

倒還不如拿他們作筏子,換無極門在陛下跟前獲得榮寵呢……

“元先生。”門外驀地響起宮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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