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
“那辛敖呢？”
她這才覺得自己好像、大抵，是有一點笨的。
“哎，此事還要先上報門主。”
“那，那我們怎麼可以把他帶走呢？”烏晶晶很傷心，“如果可以將他裝入妖族境地隨身帶著走就好了。可是，可是在這裡，妖族境地是打不開的。”
“正是，正是。若非門主，我們這會兒隻怕要被那辛離公子弄死了。”
大和尚怎麼也沒想到會走入這樣一條道路。
烏晶晶有些無措，麵上全無拯救了這麼多人，完成了這樣一項壯舉的歡喜。
無人借機作亂，街巷依舊安寧。
她怯怯地問。
烏晶晶壓住心頭的心虛，坐下來，抓住了隋離的手腕：“你怎麼不多吃些呢？”
隋離這些日子已然將思緒梳理清楚了。
“元楮野心勃勃，借無極門中的命令欲控製帝王，更要用巫道之術令王公貴族聽命於他，讓無極門淩駕於世人之上。他們敵視佛門，因為一山不容二虎。推行巫道，便不能再有佛教。因而佛門中人，見必殺之。
“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們應當去做更大的事啊。”
“急什麼？咱們門主總有掌握雪國大權那一日，到那時不就是無極門翻身的時候了？”
烏晶晶垮著臉道：“那若是你病死了，我怎麼辦？”
“自然，自然。”
“雪國朽矣。”
“辛敖殘暴無情，連手足親情也不顧。
“啪嗒”。
完成了今日的講經，大和尚便離開了。
“明日又該到誰家中去了？”
他也抬起手來，為烏晶晶擦了擦眼淚。
“我想了許久。”隋離低聲道。
“是啊。好糊弄到我都覺得無趣了。……我們一身本領，不為陛下煉丹求長生，又不為百姓占卜祭祀，隻用來應付這些愚蠢的貴族，實在大材小用啊。”
隋離道：“這副軀體便是用到油儘燈枯也無妨了。”
“我們總想著救眾生於狂瀾，眼下不正是在做這樣的事嗎？”
佛門也沒什麼了不起，所做之事有限。
隋離看出了她眼裡的緊張、害怕、不舍。
換一個和尚，也許會先勸服辛敖父子拜入佛門吧？而後再大興佛寺，廣傳佛法。更勸誡辛敖父子少造殺孽，多誦經書，以求改換天地吧？
大和尚失笑。
塵埃浮動間，再聞不見那屍骸腐臭氣了。
“於是你也渡了元楮。”
另一廂。
“天災、人禍，世人都想從亂世之中分一杯羹。
烏晶晶連忙道：“彆說了。”
嗯……他們已有幾日不曾睡在一起了。
“阿晶，你還不明白嗎？先前入花緣鏡的和尚，不過在困苦之中，遠揚佛法，以渡世人。而你……”隋離凝視著她，“阿晶，你做了一件最大的事。你渡了辛敖。渡了一個本該成為暴君的帝王。而後一切就都變了。
“什麼叫做更大的事呢？”大和尚說罷，目光望向了遠方。
唉。
但當他們放下身段，繼續從微末處行事，成為重鑄雪國中必不可少的一環，佛門便還會了不起的。
明明隻是這麼三個字，但烏晶晶聽了，總覺得心尖尖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我看那王卿近來多有不服，不如便先嚇嚇他吧。”
“渡了叛軍。”“渡了大小和尚，渡了世人。”
小和尚陪在他的身側，二人踩在泥濘的青石板路上，小和尚忍不住問：“師父，這樣的事我們還要做多久啊？”
烏晶晶張嘴剛想問為什麼，突然間，她又意識到了什麼。
隋離：“顧不上。”
“這人實在好糊弄。”
但……但是還沒揣上小狐狸，總要想一想的嘛。
小妖怪向來什麼也不怕。
烏晶晶一瞬間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她紮進隋離的懷裡，撞得他挺拔筆直的身形晃了晃。她揪住他的衣襟，哭得傷心：“沒有……沒有不死的辦法嗎？這個世界不可以修仙嗎？”
烏晶晶：“嗯？”“他是強大的帝王，但他也是凡人。終有一日，他會死去。病死、老死，總會死去。”
“若無你，前朝的遺孤會在辛敖闖入殿中後，活活摔死。辛離公子自然也病死宮中。隨後無極門入都城，王公貴族都跟著一同修煉‘春日訣’，一旦修煉後，便被元楮所控製。此時辛敖因頭疾難忍，脾氣暴戾，朝中文臣本就不服他，自然在政事上處處與他悖逆。辛敖難免要砍一些人的腦袋。此後暴君之名更甚……”
哦，妖怪腦子裡也不總是那些事的。
但這下她是有一點怕了。
這二人相攜遠去。
“叛軍盤踞民間，不肯後退半步，時刻等著掀起戰亂。
聽起來好生恐怖。
說到底，他們勝愚鈍的世人許多，但放在無極門中，便不夠看了！
隋離說到此處，話音一轉：“這便是花緣鏡中，這些人本來的模樣。”
隋離已經在等她了。
她後背都覺得涼涼的。
小妖怪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是為什麼。
烏晶晶走上前去，才發覺他麵頰又削瘦了些，眉眼便愈顯得冷厲了，甚至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鬱之色。
“不錯，我便仔細想了想，為何這裡也會有一個無極門？為何這個無極門，便是修真界中的無極門？”隋離一邊緩聲道，一邊屈指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
兩個無極門人推門走了出來。
烏晶晶舔了下唇，乾巴巴地道：“為什麼啊？”
有點疼。
二人聊著聊著，便也不敢再說手中活計枯燥的話。
“……哦。”烏晶晶擦了擦眼淚，“可是，我們就沒有父親了。”
連他都敢扛回家做夫君。
“過來。”隋離招了招手。
烏晶晶一下便不哭了，她抬起臉，臉都哭花了：“為什麼呢？”
今日烏晶晶早早返回了宮中。
“是……是我們要離開花緣鏡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若他們有元君半分能乾，這時候也是在門主跟前做事呢。
“重鑄雪國後，他的威望會達到鼎盛。載入史冊時，他將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
隋離低低應聲：“嗯。”
“我們走了，那辛敖呢？”
隋離身形挺拔地坐在那裡，他麵上沒有什麼表情。
淚珠從眼眶裡滾落。
“佛法得以宣揚，人們在天災之下展現出了非凡的力量。他們一同重鑄雪國，是真真正正的救世。”
“靈氣稀薄，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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