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見(1 / 2)

帝階奪月 水生蕭止 3986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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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時隔三年的重逢。

江淵然心中出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她似乎瘦了一點。

容貌沒有太大的改變,依舊是如煙如霧的眉,細長的眼。個子拔高了些,更顯出少女亭亭玉立的風姿。她仍然是一身白衣素裙,用玉簪將長發高高挽起,除了腰間係著的一隻玉墜外,渾身上下再無任何佩飾。

太素淡了,素淡得不像一國公主。可他知道她曆來如此,喜靜喜潔,幾乎沒見她穿過其他色的衣裳。

唯一一次例外是在初見。

承觀十一年,三月。時為太傅的杜慎被召入宮,接了皇帝旨意,在東雲台設學官,為皇子和貴族公子們開筵講,授道業。他的父親替他遞了入宮的帖子,動用重重關係將他安置進了東雲台,並諄諄告誡他,在學官內要多結交些青年才俊,才好為日後的仕途鋪道。

他是厭煩這些帶了心機的刻意安排的,但他一向守禮,何況那人還是他的父親。因而他隻是默不作聲地聽完,隨後應了一句是。

三月初六開講,他到得早,踏進東雲台時門內還是一片寂靜。他原以為台中無人,可抬眸的瞬間就被那道身影攫去了目光。

東雲台的前院有一株巨大的杏樹,此時正值花期,綴了一樹泛粉的白。風過時有碎花零落,遞送來淺淡的香。

那人立在杏花疏影裡,微仰了臉看枝頭的白杏。春日和暖的光透過細密的枝葉落在她的臉上,映出一片斑駁的光影。她輕眨了下眼睫,那片金色便從長睫上短暫滑落,似一滴清透的淚。

杏花如雪,她一身粉衣隱在雪中,飄飄搖搖的,像隻蹁躚的蝶。

大梁民間有個不成文的說法,就關於這春三月的花事。桃花爛漫妖豔,宜提親,宜嫁娶。梅花風骨卓然,宜約賞,宜定情。而杏花色清淺,香疏淡,杏花樹下難有如火般熾烈的情感,亦不便定下生死與共的契約,它隻是清清靜靜地開,悄然無聲地落,攜著無人知曉的哀樂隨風化雪,終至鋪作陌上的塵。

但亦有人反駁,說杏花雖不爭不鬨,卻未必無情。花心掩著的那點粉,正似少年羞怯的心性。因而杏花樹下總有些隱秘的欣喜,壓抑的愁緒,亦有驚鴻一瞥的初見,乃至一眼萬年。

江淵然甚少聽這些坊間流言,但當那個纖瘦的身影朝他轉過臉來時,他的心跳似是停了一瞬。在那一瞬裡,女孩清如流泉的嗓音響了起來:“你也是來聽先生筵講的?你叫什麼名字?”

他開口應她,牙齒卻磕了下嘴唇:“江淵然。”

她笑了。

“我姓聞,單名一個暄字,日後便是同門了,還望江兄多多指教。”

他頷首:“客氣。”

在他的印象裡,宛京並無聞姓的高門,這次筵講也隻收男弟子,不曾聽說有誰將女兒送入了宮內。而他還未將這一切理清,女孩已取出一隻發簪,三兩下便將散落的發盤繞起來,梳成京中公子常見的鳳尾頭。

她衝他眨了下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跟著豎起食指放到唇邊輕噓了一聲,說:“秘密。”

惠和公主以男子身份入了杜老門下,此後曾一度在京中傳為美談,而無人知道,他江淵然是最先知曉的那一個。他在門外守著她換了衣裳,此後那抹素色便再未從她身上下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