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097 城寨(一)(1 / 2)

第97章城寨(一)

《城與寨》英文叫做《CITY OF DARKNESS》, 翻譯過來就是黑暗之城。

然而當電影真正開始時,開場便是光亮異常,異常到令人刺眼的地步。

“刷拉”一聲, 一隻手拉開了白色的窗簾,林珊珊扮演的另一個角色, 林社工,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長長的頭發, 很是隨意的紮在了耳後,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襯衫牛仔褲,輕便利落。麵對著鏡頭, 陽光燦爛,她心情很好的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然後笑了笑。

林珊珊的長相屬於骨相精致但不算漂亮的類型,細眉細眼,顴骨很高, 這種情形之下,其實她更符合西方人對中式美人的刻板印象。而且這裡的林珊珊, 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表情悠閒, 在清晨清脆的鳥叫聲中,顯得格外的令人心情愉快。

接下來就是伴隨著她的走動的一鏡到底, 當然中間有剪輯的痕跡也都會用路過的欄杆或者遮擋的家具修飾一下, 要說對紅港演員來說, 可能最不怕的就是一鏡到底了。

舒緩的鋼琴聲中,林社工一路先是領物資,接著到各個老人那裡發放物資, 這些老人有的受手足殘疾,有的發呆流口水,有的見到人就又打又罵丟東西……換做一般人都受不了的事情,社工總是充滿活力的笑著,遊刃有餘地解決各種小難題,就像那種完美的服務人員。

外人看得不覺如何,但《城與寨》的劇組裡,每個人卻都有點會心一笑。

林珊珊悄悄跟阿春說:“我有的地方在模仿你,你覺得怎麼樣?”

阿春拍的時候她就覺得哪裡有點即視感,一時間又有點想不起來,而且林珊珊演的很好,包括她教的某些照顧老人的細節都肯自己下手去練,毫無違和感,她就直接給過了。

“哪有那麼誇張。”阿春心說,她在林珊珊這個年紀,可做不到這麼完美。

阿春另一邊的廖家明卻點點頭:“抓到了神韻,有點(相)似。”

林珊珊得意了,阿春哭笑不得。

聊天中,完美的林社工終於停在了一個老人的門口,音樂停止,林社工深呼吸了一口氣,於是觀眾們知道,正戲要上演了。

“吱嘎”一聲,門打開了,林社工先是皺了皺鼻子,接著看著周圍皺眉,本來就不大的屋子裡,擠得滿滿當當的都是些垃圾,舊物,塑膠袋,廢報紙,衣服像幾百年沒洗過,隨意亂丟,毛巾根本看不出曾經的白色……林社工下腳都要找地方,深怕隨時踩到個地·雷似的。

“阿叔,我是林社工啊,我來了哦。”

林社工的走近,跟隨著鏡頭最後才對準了單人床上,有個老人,右手斷了根小拇指,左腿上架著已經破舊不堪了的支架,手指黑黢黢,臉上無光,目光呆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死人。

林社工臉上出現了驚嚇的表情,有些顫抖著把手往老人鼻子下麵探了探。

過了一會兒,林社工鬆了口氣:“阿叔,差點嚇死我。”

“人嘛,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不是?”

說完,從背包裡拿出一個隨身聽,打開,放了一盒錄音帶進去,點開後,放到了枕頭邊上。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情緒,好比度日如年……”

伴著咿咿呀呀的老粵曲《客途秋恨》,鏡頭對準老人的眼睛,瞳孔動了動,泛出了淚水。

這裡用了一個小技巧,“老人”全程沒有露出正臉,從各種角度遮擋住了正臉露出,直到最後這個鏡頭,那雙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極近景,連顫動的眼皮都看得清清楚楚。

洶湧的情緒,似乎是在悔,又似乎是在恨,還似乎是在痛,內涵豐富極了。

瞬間吸引了所有觀眾的目光,在場的人無不讚歎不已。

就連劇組的人也都驚呆了,他們是看到了拍攝,但沒看到拍成什麼樣子。

其實這雙眼睛是司徒雲的大哥薑傑的,薑傑也是美港的演員,被從梁實挖過來的,但不是死合同,屬於半自由身。一直演各種爸爸,大佬,正角奸角醜角什麼都行,ACE一個。

阿春找他來演一小段,甚至連情緒都不用引導,隻講了人物關係,還有這個角色的下場,他就說給他半個鐘頭,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兒。

半個鐘頭過後,1TAKE即過。

怕拍得有問題,把攝影師擠開自己上的阿春看得心都醉了。

表示以後一定要積極聯絡,以前不太熟,不重要,大家都是一個台的,以後沒事一起喝茶。

看得片場的人都笑得不行。

作為看過無數電影的專業學生,阿春一直認為華語電影演員最厲害的就是細節,微表情,眼神,和情緒的表達,肢體上來說其實並不那麼豐富,或者要麼就豐富過了頭,顯得有點假。

這也很符合華夏含蓄的作風,阿春想做的,除了拍出自己想拍的電影,更多的是想要推出更多更好的優勢,展示給世界看,我們擁有那麼多有才華的演員們,隻是還沒有被人發現……

和重視。

薑傑完美的印證了這個想法。

令人念念不忘的眼睛,下一個鏡頭,就變成了另一雙眼睛,年輕了許多,有點桃花眼。

鏡頭慢慢挪遠,剃了小平頭的曹俊樺完整的麵貌展示在屏幕中,蒼白,瘦削,臉是凹進去的,莫名的給人一種長相怪異的感覺。曹俊樺長得不難看,還可以說是比較帥氣,但他的鼻翼比一般的人少一塊,有點像整容失敗的骨架鼻,也就是看相佬說的“鼻頭無肉”,缺福相。

從年老到年少的眼睛,會給觀眾一種錯覺,那位老人,就是曹俊樺年老的時候。

《城》的轉場,剪輯,阿春都很用心去設計,在後世起碼不算過時,現在就更是新潮。

“砰”的一聲,本來有點木呆呆,穿著校服的俊仔腦袋上被狠狠的砸了一下,紙張散落了一地,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寫字。

俊仔卻像是習以為常,喊都不喊一聲,低下·身子開始撿起來他寫的手稿。

鏡頭從他的手,延伸到了地麵上來回走動,晶亮的皮鞋,落在紙上,全都是腳印。

“寫寫寫寫寫!寫這些狗屁有個鬼用!”

“花那麼多錢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買東西泡妞,老子就叫你考個大學,你連個三流書院都沒給我考出來!”

“你華叔叫你去報社上班,三日你都坐不到,就TM被人趕出來,你老豆我這一世都沒這麼丟臉過!”

“文的不行,武的總行吧?學打拳,你被人打到進醫院睡一個月。入X會,叫你在旁邊看人劈友(砍人),你居然暈血!”

“大佬,你不是我的仔,你是我大佬,你話給我知,你還能做點咩?能做點咩啊?!!”

所謂先聲奪人,這段罵人的是廖家明演的明哥,但實際上依舊沒漏過正臉,鏡頭對準的是下麵。俊仔充耳不聞,臉上沒什麼表情,跪在地上撿稿子,明哥走到哪,他就撿旁邊的稿子,明哥走了多久,他就撿了多久。明哥最後停下來,腳下卻還有一篇。

跪著的俊仔黑漆漆的眼睛盯著那張紙,手指握著稿子緊了緊,神色中露出一點微妙的情緒。

鏡頭一掃而過,紙上寫了一首詩,題目卻是《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