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發簪(1 / 2)

麵對溫良戰戰兢兢的求饒,時燁冰冷的表情毫無波動,甚至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似乎沒把溫良的話放進心裡。

溫良害怕得身體都在微微發抖,他低著頭,畏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

半晌,溫良才聽見時燁冷颼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找他做什麼?”

溫良想抬頭看時燁,又不敢抬頭看時燁,掙紮片刻,他還是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可他能清楚感覺到時燁那道定格在他身上的視線,宛若冰霜一般,凍得他渾身冰涼。

“回太子殿下,近日小人家中突逢大事,家父日夜操勞,也在前些日子一病不起。”

溫良頓了頓,舔了舔乾澀的唇,才繼續道,“家父身體每況愈下,家母請了許多大夫診治,大夫看了,都說家父患有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小人這才想起自從家弟去了宮裡,便鮮少回家探望,近兩年來更是聯係不上,小人才鬥膽找來……”

說到這兒,溫良像是再也忍受不住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委屈和痛苦,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很快打濕了他的麵頰。

“小人懇求太子殿下網開一麵,原諒小人的過失。”溫良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伸手扯住時燁的衣擺,無助地仰著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小人也懇求太子殿下讓小人見家弟一麵,讓家弟跟著小人回家,好了卻家父的心願。”

溫良情緒激動,不僅扯著時燁的衣擺,而且他幾乎整個人都貼到了時燁身上。

雖然時燁臉上仍舊沒什麼起伏,但是他的眼神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卻下來,周身的氣壓明顯下降。

旁邊的幾個車夫見此情況,皆是被溫良大膽的舉動嚇得魂兒都快從身體裡飛出來了。

還不等時燁有所反應,車夫們便驚慌失措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並七手八腳地將溫良從時燁身上扯開。

溫良不肯,拚命掙紮,嘴裡不停喊著太子殿下。

其中一個車夫見溫良死性不改,竟然還試圖朝太子殿下撲去,頓時來了火氣,罵罵咧咧之下,抬腳踹向溫良的腹部。

溫良本就被養得身嬌體弱,哪兒受得了這麼卯足勁兒的一腳?

於是他瞬間被踹翻在地,捧著

腹部,痛得齜牙咧嘴。

剩下兩個車夫立即一左一右地把溫良拖開。

拖出一段距離後,兩個車夫才放開溫良,改為將他壓在地上。

溫良幾乎是跪趴在地上,胸口和臉貼著臟兮兮的地麵。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和身上都是塵土,肮臟又狼狽,像個乞丐一樣。

方才車夫踹在溫良腹部的那一腳猶如一把剪子,狠狠攪動著他的腸胃,他的腹部劇痛難忍。

可讓他更加痛苦的是仿佛巨山一般壓下來的怨恨和嫉妒……這些情緒宛若毒蛇一般纏繞在他的心臟上。

溫良的身體抖得厲害,他艱難地從地上抬起滿是淚痕和塵土的臉,淚眼模糊地看向時燁。

時燁也在看著他,並語氣淡淡地說道:“誰讓你來找他的?”

溫良怔住。

時燁又道:“誰給了你膽子來找他的?”

這下溫良終於聽明白了時燁的意思,他張著嘴,可憐地喘息道:“太子殿下,小人家父病重,小人救人心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小人真不是有意冒犯太子殿下。”

巷子裡寂靜無聲,隻有溫良卑微的哀求聲在空氣中回蕩,可惜時燁無動於衷,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溫良狼狽不堪的模樣,譏諷道:“你以為你配喊他的名字嗎?”

溫良:“……”

他懵了,腦海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盯著時燁冷若冰霜的臉。

時燁道:“你那不做人事的爹,死了就死了吧,能活到今日也是他走了運,至於你和你娘,你們如何蹦躂都與本宮無關,但若是你們蹦達到他跟前……”

說著,時燁倏地往前走了兩步。

溫良眼睜睜看著那雙黑色的靴子走到他眼前。

緊接著,時燁蹲下身來,那張極為好看的臉被巷子裡的火光籠上一層淺淺的暖色。

儘管時燁的眼神宛若一片冰湖,可是他那張好看的臉仿佛有著某種魔力一般,總是會讓人不自覺的沉迷。

時燁伸出手,扯住了溫良的衣領,他手上使勁,將溫良往上提,順便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本宮。”時燁冷聲道,“有的是法子讓你們去陪你那個短命爹。”

溫良臉色煞白,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他的瞳孔在劇烈地收縮著。

他想說話,可是他的

喉管裡仿佛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在這一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恐懼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整張臉。

他後悔了。

他不該來找溫池。

可他之前做夢都沒想到,在如今的節骨眼上,太子殿下竟然會親自接溫池回宮,他知道太子殿下寵愛溫池,卻沒想到會寵到如此地步……

就在溫良驚嚇之餘,時燁驀然鬆開了他的衣領。

隨後,時燁起身,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溫良,轉身向中間那輛馬車走去。

溫良四肢都是僵硬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有無助又狼狽地被兩個車禍壓在地上。

直至時燁上了馬車,車夫才徹底鬆開了他。

方才踹過他的那個車夫似乎覺得晦氣,惡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抬手又想揍溫良。

溫良被這一幕嚇得大驚失色,趕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慶幸的是,最後那個車夫還是被另外兩個車夫拉開了。

然而臨走前,那個車夫還是感到意難平,表情猙獰地指著溫良怒罵道:“你想死彆帶上我們,嗬,你爹一個前禮部侍郎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我要是你,我早就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哪兒來的混小子,真有臉拿自個兒當根蔥,我呸!”

溫良一動不動地抱著腦袋,他仿佛聽不見那個車夫的怒罵聲。

可是在一片黑暗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又在源源不斷地溢出眼眶。

等到三個車夫的腳步聲走遠,他才小心翼翼地從被窩間抬起頭,正好看見三輛馬車從他麵前駛過。

馬車走遠,揚起一地的塵土。

那些塵土落在溫良的臉上和身上,猶如前幾日漫天的雪花,簌簌往下掉,傳來的卻是一股嗆人又難聞的味道。

溫良渾身疼痛難忍,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才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但很快,他猛然意識到什麼,趕緊伸手摸了摸領口——並沒有摸到他之前藏在領口裡的發簪。

溫良臉色驟變,這下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摸索了幾遍,卻仍舊沒有摸到那隻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