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瘋女人(2 / 2)

時燁茫然地望著溫池,他似乎沒把溫池的話聽進心裡,虛弱地張了張嘴:“你怎麼來了?”

溫池道:“我就是來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花嫣然尖刻的聲音覆蓋了:“我怎麼來了?這是我的家,這是我的藥房,我為何不能來?”

時燁冷不丁聽見花嫣然的聲音,瘦弱的身體下意識抖動了一下,他眼中的懼意越來越濃,頗顯急切地對溫池說:“你走。”

“我不走。”溫池道,“我陪著你……”

這次溫池的話還是沒有說完,又被花嫣然憤怒的聲音覆蓋了:“你說什麼?我讓我走?誰給你的膽子竟

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說罷,花嫣然怒不可遏地抬腳踹向時燁的背。

時燁本就虛弱不已,又被花嫣然這麼一踹,直接撲向了和他僅有半米之遙的木架上。

足有七八層的木架上整齊擺放著一摞摞紮好的草藥,木架被時燁撞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那一摞摞草藥也密密麻麻地往下落,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砸到時燁身上。

一摞摞草藥並不輕,砸到時燁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他痛極了,可是雙手被綁在身後,他隻能把身體蜷縮成了蝦仁的形狀。

溫池衝上去想護住時燁,可令他絕望的是,他根本護不住時燁,他甚至碰不到時燁的一根手指。

溫池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邊上,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看著花嫣然把手裡的鞭子甩向時燁,看著時燁痛得抽搐,卻連躲避的力氣都沒了,硬生生地承受著花嫣然甩來的每一鞭。

看到最後,溫池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都是涼的。

他仿佛連動也不會動了……

這一刻,他多麼渴望自己能握住那條鞭子,若是可以,他更想把鞭子甩在那個瘋女人的身上。

時間變得尤為漫長。

似乎過了好久,花嫣然才冷靜下來,她鳳眸中的瘋狂逐漸散去,隻剩下一層驚訝。

“天,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花嫣然突然間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她愣愣丟下手裡的鞭子,踉蹌著上前跪到地上,似是想碰被打得滿身是血的時燁,可她不敢碰,雙手在半空中舉了半天才訕訕收了回去。

“對不起,小燁,娘、娘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娘就是有些生氣。”說著,淚水便從花嫣然眼中湧了出來,她哭得傷心極了,無措得像個孩子,“是娘的錯,那些草藥本來就難以分辨,娘不該為了這點小事懲罰你。”

花嫣然一邊說一邊捂著臉哭泣,淚水從她指縫間溢出來,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流。

溫池看得目瞪口呆,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愣了少頃,才喃喃道:“真是個瘋子。”

隨後,他動了動已然麻木的手腳,緩慢蹲在時燁跟前。

隻見時燁身上新傷加舊傷,每個傷口都鮮血淋漓,流出來的血浸濕了時燁殘破的衣服,時

燁簡直像是從裝滿血的染缸裡走出來的人。

一時間,溫池似乎連自己的呼吸都感覺不到了,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找回自己的聲音:“小燁。”

時燁聽見他的聲音,很輕地抬了下頭。

“小燁!”就在這刹那間,有溫熱的液體溢出溫池眼眶,他哽咽道,“對不起,我什麼都做不了。”

時燁掙紮著想抬頭看向溫池,可惜他實在太虛弱了,試了多次都是徒勞。

花嫣然不顧形象地跪在地上,斷斷續續地哭了半晌,才慢慢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從地上爬起來,很快便恢複到了來時端莊美麗的模樣。

她看了眼還蜷縮著的時燁,轉身走出了藥房。

沒過多久,兩個丫鬟便匆匆忙忙地進來了。

那兩個丫鬟早已對這種局麵司空見慣,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隻是有些唏噓罷了,隨後熟練地用小刀割斷了時燁身上的繩子。

“我們先把少爺抬回屋吧……哎,也不知夫人是怎麼了,以前她再怎麼打少爺也沒有打得這麼狠過,這根本是想要少爺的命。”

“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的性子時好時壞,如今少爺長大了,夫人貌似病得更加嚴重了。”

“要我來說,夫人真該去看看大夫,倘若再這麼鬨下去,怕是遲早要鬨出認命來,那樣的話,我倆豈不是也成了幫凶?”

兩個丫鬟正小聲說著,忽然瞧見時燁的眼皮子極為輕微地動了下。

她們嚇了一跳,趕緊閉上嘴巴,聲音也戛然而止。

兩個丫鬟輕手輕腳地把時燁抬回屋子,又放到床上,便轉身出去了。

咯吱一聲,房門被輕輕關上。

溫池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們回來,見她們出去,還以為她們給時燁拿藥去了,便趴在床邊焦急的等待。

哪知道等了很長時間,他都沒有等到她們回來。

倒是等得時燁終於清醒了些,然而溫池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從時燁口中聽到了“出去”兩個字。

溫池愣住了,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時燁的眼睛閉了又睜開,見溫池還沒出去,他虛弱地補充道:“你先出去,我想靜一靜。”

顯然溫池是不想走的,若是以前,他肯定不會聽時燁的話,可是現在時燁傷

得這麼嚴重,他不忍心拒絕時燁的要求,隻得一步三回頭地從打開的窗戶出去了。

阿孤沒在院子裡,不知是不是出去玩了。

溫池在窗外徘徊了一會兒,便去找那兩個丫鬟。

他像隻無頭蒼蠅一般在這個家裡亂轉,總算在前院找到正在乾活的兩個丫鬟,她們表情凝重,看似心情都不太好,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各自蹲在一個角落為花圃除草。

溫池在她們麵前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多圈,可惜她們看不見溫池,都在埋頭除草。

溫池氣得渾身發抖,虧他以為她們給時燁拿藥去了,沒想到她們居然在這個地方拔草!

那時燁呢?

她們就準備放著時燁不管嗎?她們沒看見時燁傷得那麼重、流了那麼多血嗎!

溫池在兩個丫鬟身旁逗留了大半天,始終碰不到兩個丫鬟,無奈之下,他隻得去找花嫣然。

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時燁的屋子裡很少出來,因此他對這個家不太熟悉,等他找到花嫣然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花嫣然就待在她的臥房裡,如同木頭一般動也不動地坐在銅鏡前,她表情麻木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呆滯的眼神又像是透過銅鏡在看其他東西。

溫池試著碰了下花嫣然,還是碰不到。

坐在銅鏡前的花嫣然並不知道自己臥房裡多出了個人,也不知道溫池對她做出的小動作,她收回思緒,歎了口氣。

溫池被花嫣然突然發出的動靜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條件反射性地轉身就要往外跑,但是才跑出幾步,他又急忙停了下來。

被發現了豈不是正好?說明他能碰到花嫣然了!

反正他已經死掉了,不如拉上花嫣然這個墊背的,省得她以後再喪心病狂地虐待時燁。

這麼一想,溫池頓時高興起來,便轉身往回跑。

可是當他來到花嫣然麵前,才發現自己仍然碰不到花嫣然,而且剛才花嫣然並非發現他,隻是在歎氣罷了。

仔細看,便能看清楚花嫣然的鳳眸通紅,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

花嫣然長得極美,即便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可她對著銅鏡卻仿佛察覺不到自己的美,隻是一味地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

“哥哥,若是我當初

沒生下小燁就好了,我做不成一個好妻子,也做不成一個好母親,我隻要看到小燁的臉,就會想起我們做的那些事。”花嫣然自言自語著,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小燁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更不該來到我們身邊,我好不容易把他留在宮中獨自和你來到這裡,你為何要把他接過來。”

溫池站在銅鏡後,麵無表情地看著花嫣然滿是淚痕的臉,他對這個哭得傷心的美人生不出一點同情,反而覺得厭惡。

他隻覺得這個擁有兩副麵孔的女人真是惡心極了!

明明她和時燁的長相有七八分的相似,卻是一個地一個天,她連時燁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花嫣然感受不到溫池的注視,她用雙手捂著臉,哽咽著說:“哥哥,我又做錯事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從明兒起,我一定好好對待小燁。”

溫池聽不下去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怕他再聽下去會氣絕身亡,等他有了實體,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