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 / 2)

靜立良久,她挪動腳步緩慢但堅穩地走向殿門口,屈指在門上輕扣三聲,厚重的殿門當即應聲被推開,掌宮姑姑卿雲帶著禦醫候在廊下。

丁明錦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進殿。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禦醫踱著急促的腳步奔過來,跪伏在地悲聲稟報:皇上駕崩。

“常總管,報哀吧。”丁明錦邁過寢殿高高的門檻,對迎上來的禦前總管大太監交代道。

常海低低應聲,轉身去安排諸事。

少傾,空寂悠遠的鐘聲穿透雨幕,遠遠傳入丁明錦的耳朵。她就這麼靜靜矗立在廊下,渾然不覺身後的殿門有人進進出出,處理著江仲珽的身後事。

“娘娘,起風了,小心被雨淋到。”

丁明錦聞聲猛地回過神,才發現大半裙裾已經被打濕。

“不必傳轎了,咱們走回去吧。”她索性道。

卿雲猶豫地看了眼明顯變大的雨勢,終還是順著她的心意點了點頭。

長長的宮道上,滂沱的雨勢讓眼前的可視距離非常近,丁明錦撐著傘在雨中踽踽而行,回到坤寧宮時,肩膀以下已然被雨水打了個透。

屏退送來乾淨衣物的宮婢,卿雲抿著嘴一聲不吭幫她寬衣,觸及到她冰涼的手臂,忍不住紅著眼睛問道:“姑娘,冷嗎?”

丁明錦愣了愣,淺淺一笑,道:“不會。”

走過這些年數不清的無形風雨,她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是冷了。

*

隆裕帝駕崩,宗人府、禮部、內務府會同操辦國喪,皇後丁明錦悲痛過度,又淋了大雨,當夜便病得神思不清,數度出現病危之兆,太醫院三人一班輪值,整整七天,才將皇後的病況穩定住。

二十天後,梓棺離宮移往壽山皇極殿,擇日入葬。

皇後強撐著病體趕來送梓棺最後一程。

其後便是新皇登基等諸多繁瑣事宜,待到太後的寶冊寶印交到丁明錦手裡時,她接受了新帝提出的臨朝聽政請求,卻堅拒了用製。

“娘娘,冷宮那位鬨絕食要見您。”甫一下朝,卿雲就走上來低聲稟報。

丁明錦抬頭眺望了一眼冷宮的方向,淡淡道:“嗯,是該去見她了。”

皇宮東北角的北四所原本用來堆放雜物,距離住人的宮殿非常偏遠,慶.豐帝時期某位妃子與侍衛私通禍亂宮闈,被關押進北四所,至此,這裡就成了冷宮。

如今,這偌大的冷宮裡,就隻有丁明媚一個被圈禁的。

這已經是她絕食的第五天了,每天僅靠喝一點水支撐著,畢竟她的目的是以此為要挾見丁明錦,而不是真的求死。

聽到院中傳來的通報聲,已經脫力到幾乎起不來床的丁明媚仰望床頂破爛的帳幔,得逞地扯了扯唇角,掙紮著起身去夠床頭矮桌上的茶壺。就在她的手指馬上要勾住壺柄的檔口,門口掛著的粗布棉簾子被挑開。

丁明媚應聲看過去,被門外透進來的陽光晃得眼前一陣花白,竟不小心失手將茶壺掃到了地上。壺蓋摔脫壺身,僅剩的一點冷水在地麵上洇出一小塊水漬。

儘管她掩飾得很快,但丁明錦還是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懊悔。

緊隨而來的掌宮太監指揮人將大椅抬進來,放在靠窗最明亮的地方,卿雲低聲交代了兩句,少傾,所有人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丁明錦提起袍擺在大椅上坐定,好整以暇看著自她進門後就未置一詞的丁明媚,“我來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北四所的窗紙用的都是最下等的糙紙,很是不透光,屋內終年暗沉沉的。儘管如此,也足夠她將大椅上那人華貴的朝服看得清清楚楚。不隻是用眼,而是用心。從皇後到太後,那一襲鳳袍代表著一個女人至高無上的尊榮與權勢,她苦心孤詣謀求多年,鳳袍上的每一針每一線幾乎都清晰地刻在她的腦海裡。這身華袍本該穿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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