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已修改)(1 / 2)

三元及第的丁修撰表示毫無壓力,甚至還有點期待,今上博聞強識,又常與文臣們辯政論史,每每聆聽聖言都能有所增益。

就是不知世子是否也有同感?

在家裡,丁氏兄弟倆關上房門文武相輕,轉頭麵向未來妹夫,哼哼,那就是兄弟齊心了。

齊心什麼?

當然是齊心看江既白的熱鬨!

明錦無奈暗暗搖頭。

不過,第二天一大早,她還是從老太太那兒討了張名帖,向宮中遞了。

周太後向來偏愛明錦,看到帖子後直接派了內侍來接她入宮。

“還是你貼心,知道惦記著哀家。”周太後讓人將安神香妥善收回內殿,招呼明錦用茶:“這是滇南王帶來的南溪山大紅袍,哀家喝著甚好,稍後給你祖母帶著回去。她近來還好吧?”

自下半年來丁府就沒消停過,賜婚至少還沾點喜氣,這回的北曲命案卻是將丁府多年的好名聲一夕大敗。太後深居宮中,那些個關於丁家三房的內院豔事、妻妾暗鬥、蛇蠍手段等流言也有所耳聞,可以想象宮外該非議成什麼模樣。丁老太太那樣心高氣傲了一輩子的人,怎能忍受被人如此指指點點!

她家老太太曾被氣暈的事,太後至今還不知曉,若是知道了丁明媚另作出的幺蛾子,恐怕早震怒了。

“祖母還好,她老人家本就不喜熱鬨,如今入了冬,更是甚少出門,外間閒言碎語的,過段時日也就淡了,驚擾不到她老人家跟前。”明錦寬慰道。話雖這麼說,她捧著茶碗卻遲遲未動,眼裡也透著輕愁。這並非是在太後跟前做戲,恰恰相反,她自小也算是在周太後膝下長大的,兩人感情深厚,在她麵前明錦甚至更能坦然顯露自己的負麵情緒。無他,就是對親近且信任的強者天然的孺慕與依賴吧。

“我想著明日去萬山寺請兩柱平安香,讓祖母也寬寬心。”

周太後甚為欣慰,“你也不用太過憂心,你家老太太啊,是心高氣傲,卻也不是鑽牛角尖的偏執性子,她想得開的。她想不開,不是還有你家老爺子麼!”

明錦不禁低笑,太後打趣起她祖母來,還是一貫的嘴上不留情。

陪著太後用完午膳,明錦借口給皇上請安先行告退,離開時太後看透一切的目光盯得她莫名心虛。

今兒是大朝會,皇上這會兒應該還沒用完午膳,明錦便放緩了腳步,領路的宮人心思通透,帶著她們主仆從鏡湖另一側繞過去,既能多打發會兒時間,又能順帶欣賞一番沿途美景。

那是太子?

遠遠瞧見湖邊榭台上的人影,明錦當即停住腳步,“毓玫姑姑,咱們還是繞路過去吧。”

毓玫會意,恭敬地應了聲,帶著她們拐上另一條小路。

明錦回頭又眺望了一眼榭台方向,雖看得不是很真切,但站在太子身後的那人,看著像是江仲珽。

毓玫在太後身邊頗為得用,察覺到明錦的動作,走路姿態不變,輕聲道:“平康坊的命案越鬨越大,已然驚動了皇上,聽說今兒早朝上昌王殿下被派往刑部,協理此案。太子殿下一心想為皇上分憂,也很關心這件案子。”

能在太後身邊得以重用,她們自有消息渠道。知道早朝上的情形,明錦並不覺得意外。

隻是如今皇上最傾注心力的是稅法改革,太子向來唯皇上馬首是瞻,一件平康坊的案子竟然能引起他的關注,實在難得。

來到承泰殿大門口,毓玫福了福身先行告退,明錦在這熟悉至極的殿門外等候通傳,不多時一個小內侍從裡麵走來,引著她向殿內走。

“陛下正在硯西堂跟鎮北王世子和丁鎮撫使敘話,二姑娘還請在此稍候。”小內侍待人送上熱茶和點心後躬身退下。

抱夏廳裡,明錦走到東側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窄縫,對麵看到的就是硯西堂。

大冬天的,硯西堂門窗緊閉,在明錦看不到的內堂上,□□說了老半天,口乾舌燥,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潤潤喉,大紅袍醇厚香濃的口感讓他瞬間想起了已然離京的三兒子,再看向垂首低眉站在麵前的江既白,兩人年少就讀南書房的遙遠記憶瞬間被拉回眼前。

物是人非啊。

心底忽的生出一絲悵惘,□□朝聽訓的兩人揮揮手,讓他們先行退下,宣明錦進來。

一個是滾刀肉,一個是鐵疙瘩,給他們講道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留卿雲在抱夏廳等著,明錦跟隨那小內侍往硯西堂而來,剛穿過垂花門,就跟往外走的丁賀揚和江既白打了個照麵。

江既白以為她也被皇上召開訓話,臉色不由得一沉,丁賀揚卻深知內情,更清楚妹妹是為了給誰解圍才來的,故而臉色比江既白還沉。

好個鎮北王世子,不枉是在風流場混跡這麼多年的紈絝浪子,討女孩子歡心的本事確實不小,就是不知道校場上的本事有沒有長進……

硯西堂內,明錦見過禮,笑吟吟奉上一幅扇麵,“前些時日圃清先生贈了這幅扇麵,思來想去,我隻能厚著臉皮來求皇上,請您給題個字。”

聽說是圃清先生的丹青,□□頓時來了興致,親自接過來品看,邊看邊不住連連讚歎,感慨道:“如今還能讓圃清先生動筆的,也就隻有你了吧。”

昔年,圃清入京趕考再度落榜,十餘年屢試不第,加之生活窘迫的雙重打擊下,竟生出了輕生的念頭,在小湯河跳河後被來萬安寺進香的明錦所救,彼時的明錦好像也就八九歲,卻把個舉子訓得痛哭流涕。此後在明錦的資助下,圃清毅然放棄科考,在京中開辦了畫室,短短幾年,就開創了大寫意的新流派。且不拘泥於應考後,他在詩詞方麵的造詣也逐漸在學會、詩會中大放異彩。如今的圃清先生,隱居鬨市,潛心收徒授業,極少自己動筆作畫了,還能得他贈畫的,估計也就一個丁明錦了。

在俠肝義膽這方麵,明錦確實是繼承了家風。且她不喜虛名,像是資助圃清這件事,若非當年萬壽節前圃清親自禦前獻畫時提起,□□根本就沒聽過半分風聲,隻當他與丁長軒是詩友。

以明錦的家世和自身的相貌品性,私心裡,□□曾後悔過讓太子成親太早,也動過念頭,將她和老三湊做一對,可事情還沒找到合適的由頭,就趕上了給君淮賜婚的事,陰差陽錯之下,竟是便宜了那個混小子。

這就是緣分吧!

□□心中感慨,將扇麵留下,“這煙波亭意境甚妙,題字未免有些委屈,容朕想想,給你題首詩吧。”

明錦自是巴不得,當即謝恩。

□□對兒子們嚴厲,對女兒卻寵得很,從嘉寧公主活潑開朗的性子就能看得出來,是以之前對著丁賀揚和江既白訓話,到了明錦這裡就隻剩下關心了。

政務繁忙,明錦也不好過多叨擾,約摸小半個時辰後就謝恩告退。走出承泰殿,明錦請小內侍幫忙打聽了一下大哥和江既白的去向,得知兩人往北營校場去了,便徑直出了宮。

臨近傍晚,江既白才慢吞吞走出宮門,若是仔細看,就能看出來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像是一條腿不太敢使力。

“爺,您是騎馬,還是乘車?”春誠迎上前來問道。

江既白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不急著回答,反而問道:“二姑娘什麼時候出宮的?”

春誠忙答道:“未時三刻就出來了!哦,對了,二姑娘還讓小的轉告爺,明兒她要去萬山寺進香,讓小的不用送湯過去了。”

去萬山寺?看天色,明兒像是要下雪的架勢......

誠如他所料,翌日上午,當明錦到達萬山寺沒多久,就開始零零星星飄起雪花,不過雪勢始終沒有變大。

下雪天反而不怎麼冷,清雅的淨室內槅窗拉開,邊烹茶邊賞雪,彆有一番滋味。

山下繁城內紛紛擾擾,這一刻卻絲毫不亂她心。

主持了悟大師遞給她一盞熱茶,笑得麵色慈和,“入世之人,過於清醒通透,無異於自苦。”

明錦盤膝坐在槅窗下的蒲團上,手中握著茶盞,看著窗外的雪景,歎道:“我與大師不同,您修的是明心見性,而我......撫我凡心,唯有這人間煙火。”

即便經曆過一世風雨摧折,她還是想做個凡人。

她丁明錦,不會因為錯信過一個人,就不敢再去交付信任。

俗至儘頭,誰敢說不是悟呢?

了悟大師笑得愈發具有深意。

與主持大師飲過茶,明錦又淨手抄了幾頁佛經,看雪勢見小,才動身下山。剛走出山門,遠遠就看到石階平台上站著個人。聽聞自己的腳步聲,那人緩緩轉過身,兜帽下赫然是江既白那張張揚俊美的臉。

他的帽頂、肩頭都覆著一層薄薄的雪,想來已經在外麵待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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