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1 / 2)

“為了讓皇上安心,闕州最早響應新政,實行中鹽法、免稅法,甘願做方田均稅的試驗地,為此,父親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可皇上卻朝令夕改,新政執行不到五年便打了退堂鼓,阿錦,如若不是手裡握著鎮北軍,父親的下場,怕是比當年主持新政的程公還要不如。”江既白頭枕著手臂,眼底彌漫著陰翳,“如今的闕州,商囤擠壓軍屯,民田遭巨賈大商嚴重兼並,軍糧被死死攥在朝廷手裡,十二萬鎮北軍死守國門和關內肥沃的土地,而我們的將士和百姓,卻連飯都吃不飽。阿錦,不止闕州一地,九邊重鎮,概不如是!”

何止邊地,即便是關內各地,近兩年來也多有“暴民作亂”的事件發生,繁榮之象,恐怕隻有皇帝腳下的這片京師之地。

這也是得知謝五姑娘離家出走後,江既白看透裴韞含蓄的請求,立刻派人尋找她的下落。如若外麵太平,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多管這樁閒事。

明錦身體一歪躺到他身側,枕著他橫到自己脖頸下的手臂,“這就是你當年的迷惘彷徨?”

程公主持的新政始於景元十一年,景元十五年初,程公因其子與女婿的貪墨重案受牽連貶謫,赴任途中遭遇盜匪被殺害,新政宣告失敗。說是貪墨重案,其實不過是朝野內外的新政反對者們聯手做下的一場局,今上不是看不透,卻仍將此案交由刑部主審。彼時的刑部堂官,俱是新政的反對派。

江既白在景元十三年進京,他在闕州親眼見證了新政推行之艱難,更見證了新政帶來的顯著改善,想必他那時進京,除卻對闕州家人的不舍,還懷揣著對今上、對程公為首的新政派的敬仰、期待和信任。可隨後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他就親眼見證了程公的舉步維艱,以及新政如何一步步走向失敗。

他的彷徨迷惘,不止是對闕州的困境,更是對皇上,以及對皇上執掌下大寧朝的未來。

“想通之後,你的對策就是戴上紈絝的麵具,暗地裡發展眼線、悶聲發大財?”

江既白牽強地扯了扯嘴角,“今上有勵精圖治的雄心,我相信,一次的失敗並不能代表永遠。我能做的,就是讓皇上多一分對鎮北王府的放心,同時儘可能對闕州儘些微薄之力。”

明錦曾先後輔佐兩代君主,對今上、對大寧的局勢及走向,與身邊的男人相比,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對於今上,更是知之甚深。上一世江仲珽最後能取代太子成為儲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摸準了皇上的脈門,投其所好。

“今上忌憚強臣,但更厭棄無能之輩。”明錦道:“你如今尚未弱冠,在他心裡還算半大孩子,且你將尺寸拿捏得很好,隻耽於吃喝玩樂,沒沾染那些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惡劣行徑,嚴加管束的話,還有回歸正途的可能。若你在弱冠後依舊如此,皇上會放你回闕州,卻不會輕易讓你承襲鎮北王府,統領鎮北軍。”

臨朝聽政後,明錦曾有機會翻閱太宗皇帝的手劄,也是在那時候才真正了解到太宗分封鎮北王的深刻用意。

鎮北王,是大寧北境的一道銅牆鐵壁,也是大寧皇帝的一塊試金石。作為大寧皇帝,敢給予鎮北王何等程度的信任,又能得到他何等程度的效忠,這是對天子的氣度與能力的考驗。

正是基於這個認知,明錦才會在新朝推行改革時大膽給予闕州各種政策上的傾斜與支持,以此為突破口,將改革從闕州逐步推行向全國。

可那是在新朝。

江仲珽之後的新朝。

不是明錦自吹,在用人與放權這方麵,今上比不上江仲珽,而江仲珽,比不上自己。

尋根究底的話,大概是她從來沒有將至尊皇權當做是自己的。

明錦這個想法,江既白不是沒想過,“鎮北王府,不是隻有我一個繼承者。”

說罷,手臂上承載的重量讓他頓時心生濃濃的歉意,可道歉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明錦壓在他唇上的手指封住。

“你還是太樂觀了。皇上能讓你進京陪讀,就能讓二弟也過來。”明錦略殘忍地打破他的幻想。

江既白咬緊牙關,良久後才艱難開口,“你也說了,皇上更厭棄沒用的人。他總不能讓鎮北王府無人可繼。”

明錦相信,以他的聰慧,定然也想過這個可能,隻是他對皇上還抱有幻想,不願麵對這個不堪的可能。

“多疑,必生憂患。有你這個‘珠玉’在前,可真是苦了二弟了。”明錦抬手捏著他的耳朵把玩,儘量放輕鬆語氣,道:“比你優秀吧,搞不好要被皇上忌憚。跟你一樣當個紈絝吧,又要被皇上嫌棄。哎,還真是不容易啊!”

江既白被她突然翻轉的話風弄得愣了愣,隨即失笑,曲起手臂將人狠狠箍進懷裡,“這麼快就有長嫂的範兒啦?”

明錦低笑不已,“誰讓長兄不靠譜呢!”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江既白牙根直癢癢,埋進人頸側叼上耳朵細細磨牙。

明錦耳朵敏感,被他磨得酥癢難耐,心猿意馬,但想到機會難得,正經話還沒說完,隻能克製著悸動請扯他頭發,“我話還沒說完呢。”

江既白鬆開她的耳朵,卻依然保持著埋在她頸側的姿勢,悶著聲音道:“你說。”

“世子爺,一個家呢,容不下兩個紈絝。你說是不是?”明錦笑眼彎彎地說道。

江既白一頭霧水,片刻後腦海中靈光一閃,猛地抬起頭盯著明錦在燈下波光流轉的雙眸,“你——”

“今日春宴上,世子可是讓我丟儘了臉麵,你說,如果我一不跟家裡告狀,二不偷偷躲在府裡哭,第三條路會是什麼?”明錦抬臂勾上他脖頸,指間撚著他一縷微硬的發絲。

江既白回想了一下她說過的話,又代入了一下自己親娘每次和他爹吵架後的反應,小心翼翼猜測:“花銀子買開心?”

明錦眼底的光彩更盛,狠狠嘬了他臉頰一口,“聰明!以後就要辛苦世子爺你養家啦。”

江既白極享受她的主動獻吻,滿臉不在乎地笑了笑,“你一個女人能花多少銀子?我的年俸,賜田所出,再加上王府的月例,宮中年節賞賜,這些年我可著勁兒地花,也才堪堪把賬麵上的銀子敗扯完。”

其中大部分還得歸功於芙蓉閣,三年擴建了兩次。

彆人家的紈絝愁的是錢不夠花,她家的倒好,愁銀子花不完。

“冥冥之中,上天可能就是派我來給你花銀子的。”明錦不禁感慨,摸出他腰間的折扇,問道:“你知道這把扇子值多少錢嗎?”

江既白坦率地搖頭,“我對這些文玩雅物著實欣賞不來,不過聽裴韞說過,這扇麵和扇骨都大有來頭,大約是市麵上買不到的。”

“他倒是識貨。”明錦撇了撇嘴,打開折扇晃了晃,道:“這種品級的折扇,在尋常店鋪自然是買不到的,但每個月十五,東城明月樓都會舉辦一場拍賣,送拍的,件件都是珍品。這把折扇在拍賣會上隻能算是中上之品,不過最低也能拍個八千兩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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