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溶愣愣坐在床上,恍惚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這是一間布置簡單的屋子,屋裡隻有一方架子床並衣架箱籠和一個妝台。門窗逼仄,屋子狹長,應當是一間耳房。
床單被褥不算差,但並非綢緞而是布料,刺繡也不夠精巧,比起景溶從前的用度差了許多。
重新睜開眼睛已經十日了,景溶已經知道這裡不是東宮,而是四年後的靜寧侯府。
在東宮失去知覺以後,景溶仿佛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黑暗中,耳邊隱約有一個稚嫩的聲音一直在呼喚“娘親”,本以為是腹中的孩子在黃泉路上等著她,誰知卻在這裡醒來。
剛醒過來的時候,她完全是懵的,跟傻子似的,彆人說話不敢應,直到躺了十日才慢慢接受了自己借屍還魂的事實。
門吱嘎被人推開,景溶緊張地看過去,進來的是一個杏眼桃腮的嬌俏少女,十**歲的年紀,眉眼間俱是風情韻致。她戴著厚厚的風帽,襯得一張臉龐更小,身上裹著棉鬥篷,裡頭穿著胭脂色蓮花夾襖。
這姑娘名叫蓁蓁,與她如今魂穿的身份一樣,都是靜寧侯世子身邊的大丫鬟。
“給你留了飯,特意打點了廚房做的,隻是放冷了,你躺著,我去看看熱好了沒有。”蓁蓁見她眼睛比前幾日有神了許多,臉上的神情明快起來,一麵說著,一麵將景溶按倒在榻上,仔仔細細替她蓋好,“化雪的時候是最冷的,你這身子再不能受寒。”
說完她重新披上風帽和鬥篷出了門。
景溶如今的身份叫薛溶溶,本是農家女兒,家裡過不下去了被雙親賣到侯府。世子喜她貌美,將她留在身邊做大丫鬟,原主自恃近水樓台先得月,一心想能被世子收用,隻是心思太淺,早就被世子夫人忌憚,趁著世子不在家,尋了個錯處讓溶溶在雪地跪了半晌,凍暈在雪地裡被人抬回了耳房。景溶睜開眼睛的時候,正是原主斷氣之時。
耳房的窄門再次推開,蓁蓁提著食盒走了進來。“飯菜都熱好了,你趕緊吃。”
“嗯。”景溶點頭。
蓁蓁與原主同在世子身邊做事,兩人感情極好,這十日裡一直在蓁蓁在照顧她。
食盒裡麵盛得滿滿當當的,有雞肉碎、蘿卜和冬筍。景溶本不十分的餓,聞著這飯菜的清香,原本沒有胃口的她覺得有些食欲了。
“快吃吧。”蓁蓁笑道,她長得很美,笑容尤其明豔嫵媚,像最嬌豔的牡丹花。
景溶點頭,拿起筷子吃起來。
蓁蓁走到屋中,拿水泡茶,一麵絮叨起來,“這次你醒過來算是僥幸,往後咱們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可彆姨娘沒當上,命就已經沒了。”
可不是命都沒了嗎?
給人做小哪有那麼容易的,上輩子的景溶丟了性命,這輩子的薛溶溶也沒有活路。
蓁蓁提了水壺,給景溶倒了一杯熱茶,握在手裡當手爐一般暖了一會兒手掌,估摸著裡麵的茶水能入口了,才端給景溶:“喝一口吧,慢點吃,彆噎著了。”
“謝謝你。”景溶在病榻上躺了十日,隻見著蓁蓁一人,知道她是真心關懷自己,頗為感動。
“這有什麼,咱們倆不是說了要互相扶持,過好日子麼?”蓁蓁見她真的好多了,立時有了說笑之意,“廚房韓大娘那邊我都已經打點好了,中午榮康院那邊的雞湯她悄悄留了一碗,晚上她會幫你煨點雞湯飯。這可是最養身子的。”
身為世子身邊得臉的大丫鬟,府裡各處的人都樂意給麵子行方便。
蓁蓁絮絮叨叨地說著,景溶卻什麼都沒聽進去,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四年……她死了四年,四年的時間不長,卻也不短。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應當已經有子女承歡膝下了吧?不知太子會不會偶爾想起自己跟她一屍兩命的孩子?景溶隻覺得萬箭穿心。
她的孩子!
“溶溶,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又痛起來了?”蓁蓁說著說著,瞥見景溶痛苦地神情,頓時驚呼起來,“王宜蘭這個蛇蠍女人,把你害得這麼慘,我一定不會如她的意,她不想世子納我們,我還偏要做世子的女人。”
景溶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醒過來的這些天,她隻想著一個問題:如果她活過來了,來到四年後的靜寧侯府,那跟她一起死去的孩子呢?是不是也重活了,也在這侯府之中?
“咱們侯府裡有四歲的小孩嗎?不拘男女?”
蓁蓁手腕被她猛然抓得生疼,見她目光灼灼地問著奇怪的問題,頓時嚇了一跳:“什麼小孩?”
景溶見她驚恐的模樣,忙鬆了手,“就是……就是在昏睡的時候好像有小孩子一直在耳邊喊我。蓁蓁,我能蘇醒過來全憑著這小孩的聲音,你先回答我好嗎?”
她這回答真假摻半,蓁蓁倒是信了大半,加上她語氣真摯不像是中邪,便認真答道:“你是魘著了吧?咱們府裡沒有四歲孩子,前兒人牙子送來那些丫鬟最小的也有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