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而在原作《銷恩錄》中,少年即將踏入江湖,掀起腥風血雨,無數豪傑劍客,均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誰也不曾想到,這個漫步山間,隨處刻詩,清泉岩上撫琴,竹屋中獨自對弈,“年年歲歲一床書”的清寂寥落的少年,將會成為這江湖上最可怕的一個大反派!
他將一個少年打造成名動江湖的第一美人,將另一個少年訓練成無往不利的神兵利器,他栽贓嫁禍挑撥是非,他將藏寶圖四處散布……引起江湖的騷亂與擾動。
然而最可怕的是,這一切對他而言就和獨自對弈沒有什麼區彆。
蘇試一彈中指,一顆細小的石子自他指間射出,擊中正中的大蠟燭。
燭火仍然靜謐燃燒,什麼也沒發生。
本該斷裂的潔白燭身依然完好無損。
看著如此真實的燭陣,卻仿佛是虛幻不可觸碰的。
無論刀劈、水灌,都無法使它們熄滅。
誰也不知道前一任石脆山的主人,是如何營造出這樣奇絕詭異的屍魂燈陣的。
是的,蘇試穿成了《銷恩錄》的第一號大反派——蘇弑。
屍魂燈,汲取他人壽命;
他不死,燈不滅。
*
雨。
半煙半雨。
一個青衣少年在細雨中疾奔。
他的背上負著纏裹青布的短劍,劍刃很寬。
他就像是一隻在雨中疾飛低馳的燕子,兩隻腳就像是燕子的翅膀,在草葉上輕盈一掠,便從這頭到了那頭。
仿佛他的腳底剛輕輕一沾草葉,人便重新借力騰飛。那纖長的青草,被踩得微微低伏,但又很快挺起胸膛。
少年掠過,草地隻輕微地浮動。
他雖看起來隻有十六七,一套“燕歌行”的輕功卻已爐火純青。
遠眺幾座山頭,一道黃泥路從山腰盤桓而過。
隻見道旁走出來一個戴著青色箬笠,穿著綠色蓑衣的佝僂老漢,拄著拐杖站在了黃泥道中央。
不遠處傳來一聲馬嘶,隻見一個高大的漢子從道路另一頭而來,胯/下駿馬疾馳,馬蹄踏爛黃泥,飛濺點點。
那老漢正擋住漢子的去路。
那馬上的漢子竟似看也不看,徑自向老漢奔馳而去。
五丈、三丈……這神駿卻不知怎的越跑越慢。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阻著駿馬。
那老漢隻穩穩拄拐站著,一隻手抬起,袖袍似被風鼓動著,有一種無聲的喧囂。
那大漢行至一丈處,胯/下的駿馬竟已似在原地踏步了。
他濃眉一鎖,手按上腰刀:
“什麼人?!”
那老漢微微抬頭,露出箬笠下的一張乾癟的嘴:
“要命的人!”
話音剛落,他猛地撤手,駿馬在一瞬間失去阻力,滑蹄向前跌衝,那大漢大吼一聲,而那老漢也一拐擊出——……
雨仍在下著。
越下越大。
青衣少年從黃泥道上疾馳而來,雨絲已經潤濕了他的衣衫。
他趕得這樣急。
因為他不是去殺人的,而是去救人的。
他猝然停下了腳步。
泥濘的道路上還有馬蹄印,鮮血彙進小小的蹄印中。
一陣風吹過,道旁的樹落淚點點。
少年緩緩走到那雨中的屍體前,俯身揭下那老漢的箬笠,露出那張蒼老的麵容。
那是專門為石脆山主人“結魂印”的“奴”。
也是石脆山老主人留下的最後一個“奴”。
而“奴”之所以對少主人忠心耿耿,是因為他們自己的命也與之相聯係。
他們的生命也同樣在魂燈陣中被點亮。
蘇弑若死了,他們也活不成。
唐璜知道蘇弑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縱然說出來,隻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他本想製住這個老奴,讓他說出蘇弑的秘密。
否則,他要如何讓人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座汲人元壽的魂燈陣,被“印魂掌”擊中的人,並非由於內傷早衰、早逝,而是因為被人竊取了壽命?
殺死蘇弑是這麼難,而連揭穿他的秘密,竟也是如此困難。
唐璜緊緊握拳。
兩眼放出仇恨的冷光。
那絕不是天真少年會有的眼神。
隻因他已不是原來的他,他已經重生!
蘇弑,他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