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為師(1 / 2)

反派但求一死 鴿蘇拉 8077 字 3個月前

秋。

午後。

堯光山。

雨若懸絲。

林木掩映中,有木屋幾間。

除此之外,臨近幾座山,難覓人煙。

這幾座山都是蘇弑的。

蘇弑沒彆的,就是山頭多。

柴門正半開,塊壘之石砌成矮牆,內中的庭院是夯實得平整的黃泥地,在雨中浸嫩,好像一大塊犛牛酥油,濕潤、油亮。

庭院被竹枝掃帚刮掃得很乾淨,雞舍裡有雞安靜地窩著。

水汪汪的碧瓦下,開著一扇紙窗。

濕漉漉的簷花落幾朵在粗石窗台上。

外看小屋雖然簡陋,向內一窺卻叫人耳目一新。

美人榻前張著屏風,金猊熏爐中燃著沉香。

塌上鋪著一方絨軟的蠻氈,蘇試靠坐著茱萸紋錦玫瑰枕上,似在閉目養神。

那掩蓋在腰側的闊袖一番滾動,從底下探出一隻狸花貓來。

蘇試便伸手搭在貓頭上,順毛擼了兩下。

窗外雨聲潺潺,知白正對著窗戶,坐在桌前,麵前攤開一本劍訣,提著毛筆,對著竹簡抄寫。

沒有墨,也沒有硯。

隻有一碟清水。

毛筆是乾淨的,隻偶爾點一下清水,黏一下筆頭。

知白筆下寫著一個“廢”字,但描了七八遍,仍然是看不清。需對著窗光斜照,方能看見點淺淡的字跡印子。

他有些懊喪地蹙著眉,薄唇有點孩子氣地抿得緊緊的。

“吧嗒”,室內響起落子聲,蘇試懶搖著白羽扇,伸手在一旁的茶幾棋盤上又下了兩枚棋。

蘇試道:“茶。”

知白就站起來,提起白瓷小茶壺斟了杯茶,遞過去給他。

蘇試喝了兩口,又道:“橘子。”

知白就從籃子裡揀出顆橘子剝皮給他送過去,蘇試吃了兩片,又道:

“劍訣。”

知白忐忑,將桌上的竹簡捧去給蘇試看。

蘇試接過狼毫,在茶杯裡一點,就在竹簡上寫起來。

那筆頭在他手裡分明還是軟的,也不見得他手腕多麼用力,卻不知怎的,運筆之間,簌簌的有竹屑掉落。那筆尖就在竹簡上剜出一筆有飄逸之氣的小楷來。

知白觀察著他,隻見他雖然閒躺在美人榻上,全身的肌肉卻蓄勢待發,動靜相宜,絕不浪費一絲力氣。

用力的條條肌肉,就仿佛是演奏著一支和諧曲調的琴弦,在錯落有致地發著力。

蘇試邊寫邊道:“真氣當自雲門貫徹太淵,上商穴應當微微發熱,若是感到疼痛,那麼便是真氣凝滯在指上,並未及時發出。”

“餘擅梨花三十年,五十衰遲遇劍仙。劍術三門左中右,右虎中蛇左曰龍。”他寫完這一句,就將竹簡還予知白,“繼續練吧。”

他一抖袖子,那些落在雲袖上的竹屑便儘數被卷落在床角的填漆梅花痰盒裡。

知白又坐到桌前練“寫字”了。

他練的是金係內力,是以當初與虞捕快交手時,能用竹劍抵抗住對方的鐵刃。金為堅,故修習外門兵器的,尤其是刀槍棍劍,多數為金係內力。

知白從母學劍,而其母武藝並不高深。

反倒是知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對於母親苛責的,甚至非人的要求,總是竭力完成,才得以青出於藍。總角之齡,已勝其母。

在原著中,他又得蘇弑真傳,日後劍法,更是靈譎出奇,以至於無窮變化,但內力的缺陷,卻始終難以彌補。

因為招式的變用與突破,離不開思索與頓悟;而內力的積蓄,卻非一日之功。必日積跬步,方可至千裡。

這也正是知白難以超越陸見琛的原因。

他唯有將全身的真氣貫於一手,將一手的真氣凝聚一處,如此這般,孤注一擲,而後銳不可當,方可以弱勝強。

幾場秋雨過後,更覺山明水淨,空氣清涼。

知白洗了這幾日的衣服,抬頭看了眼紗窗。窗內蘇試正手握卷冊在讀書。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蘇試從來以為這句詩是貶意的,用以嘲諷閉目塞聽之人。但實踐過後,又發現在聞窗外事之前能“一心隻讀聖賢書”也很好。因為這個世界上,用耳朵思考的人,已經太多。

知白喊道:“師父,我去挑水了。”

蘇試“嗯”了一聲。

知白提了兩個木桶走出柴門,向半山腰的池塘走去。

路是下坡路,本是尋常的黃泥小道,但零落成帶地被鋪上了菱形的石塊。

這些石塊多是不規則的多麵體,有的粗糙,有的光滑,被穩穩地敲嵌在黃泥道上,使得這條路變得異常難走。

知白在走這條路的時候,不得不時刻注意腳下,靈活運轉腳腕,並隨時改變落腳的位置。

知白記得第一天來山上的時候,這條路上還沒有這些石頭。

隻是睡了一覺,好像就一晚上長出來似的,從這處山腰一直漫鋪到了那處的山頭。

用蘇試的話說:“劍的進紮和退守,必須靠靈活迅捷的步法。步法如狡兔,身法似疾風,劍術也就可以更上層樓了。”

說完他便丟給他一本步法秘籍讓他自己練去,而挑水砍柴的山路上便多了那些怪石頭。

知白並未見蘇試握過劍。

他好似並未教知白練劍,卻又是在教知白練劍。

知白在方塘處汲了水,又提著水桶往山頂走去。

雨後路滑,他摔了兩跤,重新提了兩次水,這才來到往日慣來的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