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仍穿那襲白衣,外披一件月銀色貂裘,清逸放曠,又有精妙雅致。
風流體態,抬腕間都透著慵懶。
陸見琛與他隔著庭院相望,卻並不再言語,他身後侍立著的扈從捧著琥珀盒子出列,向蘇試走去。
蘇試的視線撇向那扈從,又流轉而回,落在陸見琛身上。
恰一陣水汽,自燙酒爐中,氤氳而起,遇冷而凝白,便似霧裡看花,見他白鸞羽扇輕搖,若雲中現身,輕盈一笑。
那一笑使人想起一句詞來:
“……心性溫柔,品流詳雅,不稱在風塵”。
彼此在凝望間,便多了一絲“儘在不言中”的味道。
魏靈風心道:好個陸見琛!
扈從則心道:這年輕郎君果然不俗,他並非是特彆的美,而是美得很特彆。
那扈從走到一半,突然心中一凜,來不及反應,手中的琥珀盒子突然炸開,碎成無數片,濺落一地。
他心中駭然,未及抬頭,便聽莊主沉得能滴出墨來的聲音:
“魏靈風!”
朱紅小樓上,千金小侯爺魏靈風坐在窗欞上,嫩白的臉正鼓著荔枝,拋著珠玉在那裡輕笑。
俄而,魏靈風一蹬窗欞,施施然像一隻小仙鶴,眨眼間飄落在庭院中,軟靴踩在雪地上。
“禁漏丁丁雜佩環,朱衣玉貌動宸顏”。
他珠袍配寶劍,腰畔的佩玉和銀鸞匕首,發出一點清泉擊石般的脆響。
一雙烏潤的眼睛,在陸見琛和轎子間轉來轉去。
他本就肌膚勝雪,雙眸顧盼時,眉間似有春光乍泄。
正是好一個標致的玉雪美少年。
魏靈風拊掌笑道:“想不到陸莊主也會‘肯愛千金輕一笑’,還以為隻有我才能乾出這般英俊風流瀟灑之事。”
說完他便一驚,倒轉一步。
隻因陸見琛本在三丈外遊廊處,卻似乎一抬腳就來到了他的身側。
帶著一股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威駭之氣。
兩旁的梅樹,都隨著他的靠近而震顫起來,一時花雨紛紛點點,如再度下雪。
陸見琛低頭,隻見“冰雪寒蟬”已被一顆流沙南珠擊碎,混著琥珀碎片落在雪地裡,自然是已經失去了藥性。
“很好。”
陸見琛轉動視線,看向魏靈風。
他抿著唇,看上去還十分冷靜,聲音,也十分平穩。
但你似乎可以聽見他胸膛中有一堆木柴在熊熊燃燒,燒得劈裡啪啦地作響。
他比魏靈風高一個頭,又黑,現在還沉著一張臉。
跟索命閻王似的。
魏靈風方知道要怕了。
“賠你便是!”
魏靈風又退後一步,揮了揮小手,“小青!”
一個小童仆急急忙忙從朱樓裡奔出來,向著陸見琛奉上一個雕花盒子,打開盒蓋,隻見裡麵是厚厚的一疊兒的銀票,麵額至少都五千兩。
魏靈風看也不看,隨手抓了一摞銀票,遞給陸見琛道:
“行了,拿去,不就是隻蟬嗎?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買得起!”
陸見琛不動。他雖然不動,腰畔的棲梧劍卻在戰栗,發出嗜殺般的渴叫。
殺氣如風旋掃而去,在他身後激蕩起積雪如塵。
陸見琛寒聲道:“我讓你七招。”
“……”
魏靈風的手已經僵硬。
“哼,不識好歹。”
他故作若無其事地退後一步,便聽陸見琛數聲道:“一。”
十幾條黑影從朱樓上閃落,在三丈外圍住陸見琛。
陸見琛隻是冷笑。
恣意妄為這個詞,魏小侯爺很熟;
忍氣吞聲這個詞,陸莊主還沒學過。
魏靈風的脾氣也上來了,把銀票往地上一撒,便要招呼手下動手。
就見一個人影從旁落出來,仿佛是一隻蝴蝶棲落在一朵花上般,是偶然地顯現,離得近了才叫人察覺到。
蘇試走到了兩人之間,也沒有言語相勸,隻是捧一個青玉盒子,俯身去拾地上被魏小侯爺弄碎的“冰雪寒蟬”。
都儘數收入了玉匣之中。
他也不去看魏靈風,隻是抬首對陸見琛笑。
看他笑,陸見琛的脾氣就好像是火遇了水,滋滋滋全是往下熄的聲音。
蘇試一揮手,一旁便有一個小童仆捧來一張瑤琴,要奉贈給陸見琛。
陸見琛認出這是蘇試慣用的那把琴。
昨夜未得細看,隻見此琴螺鈿徽,紅木足,白玉軫,製作工藝精湛。龍池上方刻草書“清都山水”,龍池兩側又刻銘文:“願我一顆心,磊落而光明,磊落出清泉,光明耀四海”。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蘇試對陸見琛眨了眨眼,托了一下手中玉盒,“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
陸見琛什麼脾氣都沒了,立時間高興地笑起來。
他生氣的時候,好像是全世界最冷酷、最可怕的男人,是火山裹著岩漿時刻準備著雷霆式的爆發;
他消氣的時候,又好像是全世界忘性最大的孩子,什麼陰霾都散去,不留一點兒痕跡。
蘇試便又輕輕一笑。
他不說話,陸見琛便也不說話。
魏靈風毀掉了“冰雪寒蟬”,
但他們的情誼已經增進。
魏靈風在一旁看著不知為何不是滋味。
孤男寡男,私相授受,鵝心。
陸見琛他打不過,蘇試他自然也打不過。
“哼。”
他就重重地一拂衣袖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要入V了,然後明天不更新,30號入V……
但是我這幾天都不太開心……
因為我卡文了!!!!
感覺日更君要離我而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