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予獨愛蓮(1 / 2)

反派但求一死 鴿蘇拉 6681 字 3個月前

龜公噔噔噔跑上樓梯, 將幾張紅箋遞於樓上唱賞錢的男人。

那男人接過來看,幾張中最高的乃是“一品茶樓黃海玉,五百兩”。

再加上先前的, 統共才五千五百兩。

這數額,放在外麵任何一座青樓裡, 那都是頂尖的。

但在這白玉京十二樓中, 連墊底都嫌難看了。

男人往樓底下看去,隻見台下五個大缸中的四個,紅紙上都已寫上了最高價和總價。

最多的紅藕“九萬四千兩, 三十六萬兩”,同樣被看好的情柔緊咬著, 是“九萬三千兩, 三十五萬兩”。四個中最少的那一個, 也是“六萬一千兩, 十八萬六千五百兩”。

再看看婉冰,目前統計下來, 竟然才不過“五千五百兩, 三萬兩”。

“婉冰實在胡鬨!”那唱賞的男人不由氣道,“壓台的表演本就不易出彩了, 她還這樣任性, 半點心思不用……這要如何收場?!”

那龜公抹了抹額頭的汗道:“婉冰姐姐並非沒有用心思, 她那曲子都是下了好大功夫自己譜的曲兒,沒比紅藕她們少花一點時間的!”

“你就算提著每個客人的耳朵,跟他們說一遍這曲子是婉冰自創的那又如何?” 男人歎了口氣道, “你去老帽那兒把我的錢取出來,再叫其他幾個兄弟湊一點,給客人送幾盤元寶,叫幫忙打賞給婉冰。總不能叫婉冰在十二樓過不下去……”

那龜公道:“可是我們哪能湊出那麼多錢?”

“有一點是一點吧,”男人道,“走也不能走得太難看,是不是?”

那龜公應了一聲。

卻見台下,無綺瑰燈光,無奇裝異服,亦無美輪美奐之布景。

隻有一素衣佳人,對一張琴。

她不看客人,眉心隨琴音忽而舒展,忽而輕愁。

那琴聲,初時天真無邪,“未能羞澀但嬌癡”,正如“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繼而,輕抹慢撚,含羞帶怯,使人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近來瞥見都無語。但覺雙眉聚。不知何日始工愁。記取那回花下一低頭”一般的畫麵來。

爾後,琴聲錚錚然,如翡翠凝霜紅玉碎,有“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頭水”之清冷決絕。

蘇試倚闌聽琴。

一龜公端著一盤金元寶入桃花塢,神色間忸怩一番,幾次將蘇試打量後,尋機開口道:

“婉冰姐姐十五方入白玉京,彼時正有一江湖豪俠來此飲酒,與婉冰姐姐相識。此後無論他是去南方滅寇,還是去北方論劍,都會回到白玉京與婉冰姐姐相聚。誰知三年後,也不知庭芳姐姐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是那位俠士原來早已有未婚妻,且與未婚妻相識已有六年之久。便是與婉冰姐姐相識後,也常去看望……”

那龜公自在那裡道:“老豆叔說他是真心的,但婉冰姐姐隻當他拿自己一個青樓女子戲弄。我還不算是個男人,也不是江湖大俠,公子你看起來像個大人物,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想的?”

那龜公見蘇試煙杆挑在兩片青紗之間,一縷輕煙正在青紗外嫋娜。

他向一邊傾頸吸一口煙,那煙頭在青紗外冒幾縷亮亮的橘絲。他的臉映著孔雀藍的玉壺春瓶和其上殷紅的桃花。

這瓶的妖和桃花的豔,就好像都洇到了他素淨的臉上。

從他的唇中逸出煙,往上飄籠而去,就像是桃花生了煙一般……

看來不似在人間了。

恍神間,便聽蘇試泠然道:

“真心最簡,一望便知。”

“婉冰姐姐也是這麼說的……”

說什麼真情哪有世人說的那麼難辨?哪裡需要考驗行跡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愛你?你看著他的眼睛,你就知道了。

那龜公低聲喃喃道:“可是她卻看錯了……”

從此琴音無關風月,憂喜參半,百味俱蘊。

而後愈演愈哀,仿佛桐琴也欲斷腸,琴弦幾欲斷絕。

此時夜已深昏,廳中銀燭垂掛燈花,燭光也為之一暗。

座中客人都昏昏,有的掩掌打了個哈欠。

看夠了波濤洶湧、玉體橫陳,賞夠了那半遮半掩、欲擒故縱,再聽這哀哀柔柔的琴音,便覺得十分之催眠了。

此時,樓上正唱起賞銀錢的聲音:

“‘一品茶樓’黃海玉黃老板打賞紅藕姑娘一萬三千兩……”

那些個專門來捧紅藕、情柔的客人,也曾聽聞這婉冰是紅藕、情柔的勁敵,每年考評琴棋書畫歌舞,在白玉京中她樣樣都占魁首,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這琴已彈了許久,縱然不懂樂理,掐算時間,想必也是撥弄到了尾聲。

這婉冰怕是要砸了白玉京十二樓的招牌。

此時,他們聽到這寒酸的打賞後,便不由得嗤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