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樓。
是的, 霧月樓。
魏靈風伸手在牆上一刨,人便貼著牆直掠上去。
他用雙手抓住屋簷, 勁腰一旋, 已翻身躍上屋簷。
如此幾番騰躍,幾息間, 便攀登上了三樓,貓兒一般矯捷。
又見他一個飛撲,撲上窗楣, 像一隻優雅的小壁虎,貼在了上麵。
而後倒懸著, 一寸一寸謹慎慢移著, 向下探出腦袋,窺入室內。
隻見春光透過閒開著的碧紗窗洇入幽室, 光痕漸深漸淡。朱榻上一人背窗而臥, 與花同眠。
朱榻兩旁,挽疊的碧帳正如煙縷垂落。
塌上人一襲玉蘭花似的薄衫, 背後躺著的是一枝紅妝海棠。
更顯那一抹瘦影, 清絕縹緲。
人雖淡極,卻使滿室生了豔光。
再度細細定睛瞧去——
隻見他青絲潑墨靜流。微微呼吸之間, 光影溢動。一截皓腕擱於綢青勾金絲縷的枕衾上。如一簇梨花,落在金石翡翠之上。
宛若一痕春色, 淡抹人間。
魏靈風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海棠春睡”四個字,他的手指不知怎的一鬆,隻聽得窗楣上刮擦一聲, 差點沒叫他倒栽蔥地一頭搶下去。
他立刻指甲扣緊了,就像怕摔倒的貓兒似的。卻叫木刺紮進了手指,不由得撇嘴無聲地嘶了一聲。
魏靈風再探出眼睛,往室內覷看,隻見蘇試仍然靜臥,似渾然未覺,不由得就放心下來。
隨即又回過神來,在心裡狠狠唾棄一番:甚麼“海棠春睡”,“王八做夢”還差不多!
他見蘇試睡得沉,又想到他先前和陸見琛一番比試,此時正值困乏交織之際,真是他出手整治的難得的良機。
便身形掠動,用一招“桃花旋飛點清池”,輕盈盈的像一隻小鶴,雙臂微展維持穩當,雙足足尖點地,落於室內的織金地毯上。
他對自己這一手頗為得意。靖臨侯府雖並非武林名門,沒有什麼家傳絕學、祖傳秘籍。他的父親雖然也武功不俗,但更擅長的是行兵打仗用的硬功夫。
隻不過他既然身為貴胄,對於那些武林名門人士,雖然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當然也是談笑有高手,往來皆豪俠了。
什麼南拳北腿黑刀白劍左指右掌風花雪月飛……隻要他想學,總能找到合適的老師來學的。
彆人是學多了,便博而不精。而他是使什麼招都像信手拈來。
這一招便是他的輕功師傅“一步虛空”決明子,也不能使得這般巧妙。
他又見蘇試躺在榻上毫無反應,宛若死豬一般。
不禁感到重拾了往日的風采,不由得信心大增。
他背著手,微抬著下巴,很有派頭地在室內幾番踱步,要想出個辦法來,好叫蘇試得一個大大的、沒齒難忘的教訓!也好讓他知道,他,魏靈風,不是好惹的!
魏靈風眼珠一轉,從腰間的百寶錦囊裡掏出一把剃刀。
一把磨得很亮很鋒利的剃刀。
——他要把蘇試剃成光頭!
大魔頭“一枝花”被剃成了光頭,這難道不夠丟臉、不夠出醜、不夠難堪嗎?
這要是傳出去,隻怕“一枝花”從此以後要成為江湖笑柄!
——當然,他並沒有很大的信心,能夠在把蘇試滋溜溜剃成光頭的途中不將對方驚醒。
——所以,他就決定,一定要從最醒目的發際線開始剃!
——這樣,即使他隻是成功剃到一兩下,效果也會很拔群!
魏靈風就舉著邪惡的剃刀,悄無聲息地向蘇試走去。
他像一隻狡猾的小狐狸,嘴角露出一抹很壞的、很壞的微笑。
他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榻,想要避免觸碰到蘇試地翻過他去,嘴裡還低不可聞地嘀咕著什麼:
“……我就改名叫風靈魏。”
他正將一隻手越過蘇試腰際,卻忽地一番天旋地轉——
底下的人已醒,底下的人已將他壓在底下!
魏靈風瞪大眼睛看著蘇試。
蘇試睜著惺忪而迷蒙的雙眼,看來卻並不是清醒的樣子。
“好奇怪……好熱……”
隻聽蘇試喃喃自語,“好難受……想要……”
魏靈風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他看到蘇試低下頭,將那雙迷糊、迷離、迷亂的雙眼,對準了他。
他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莫非……!
蘇試的臉頰湧上輕紅,他的脖頸也似乎透出了花瓣般的粉色。
隔著淡泊的春衫,魏靈風也似乎感到了一陣肉麻的、油膩的體溫,正在全麵地向他熨來。
蘇試輕哼一聲,將唇向他貼來。
魏靈風一拳照著他的臉揮去。
“啪!”
魏靈風的雙腕被扣住壓在了碧綠碧綠的枕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