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已消失。
去了哪裡呢?莫非鑽入了地底?
蘇試凝神細聽從地底傳出來的聲音, 轎子又重新向遠處掠去。
烏雲蔽月,天地昏如墨,抹去水上一抹月痕。
燈。
金栗色的燈。
像遊魚浮出水麵,從夜中浮現出來。暈出山骨的淡淡輪廓。
路。
一條由燈籠界出來的、漫漫長路, 如一卷長畫迤邐鋪延。
(這仿佛是一種邀請, 燈路的儘頭是什麼?)
燈籠在微微晃動,愈遠燈火愈緲, 飄若螢之火。入口的長柱上,兩盞碩大的燈籠輕搖、旋轉, 展出其上的一首詩來:
“萬裡層雲, 青山如壁。
落日無人鬆徑裡,白骨紛如雪。
山神暗啼風雨, 鬼火高低明滅。
歌舞尊前,繁華鏡裡,眼**亂。
紅粉佳麗, 消磨多少豪傑。”
這條路仿佛在說:“歡迎, 歡迎你來送死。”
轎子輕盈無聲地飄著,像被一陣風吹入燈路中。
風來,燈滅。
*
荒山之上,野嶺之中。
峙立著一座高樓。
朱紅闌乾縈腰,簷牙高啄寒月。
朱紅飛翠的層樓在夜中顯得漆黯,漆黯的樓高懸著殷紅的燈籠。
又有年輕的女郎含笑待門前,其容姿在燈下輝映得越發姝麗。
夜中傳來清脆的語聲:
“……這世間男子雖多,可十全十美、美玉無雙的絕世公子, 卻實在是不可多得!”
“雖然不可多得,但好人家的兒子,若是喜歡上一個女孩兒,總是想方設法去展現自己好的一麵,去贏得女孩的青睞。希望用努力與付出打動對方。但這世間又常有這一等醜陋的男子,愈是垂涎哪個女人,便越發地想要貶低她、輕賤她。
愈是奴役、蹂/躪、折磨對方,便愈發覺得自己了不起。自卑貪婪、齷齪下賤,隻懂得追求色/欲,心靈宛如未開智的野獸一般。”
“誰叫你專找山野鄙夫?買東西若挑花了眼,不若揀貴的。依我看,不若世家公子、良家婦男,入得了羅帳,出得了廳堂。”
“不然。翩翩公子、白玉少年,雖然麵上風雅,長袖善舞,但與你談笑風生之時,心裡卻不知作了多少品評。這些人中的一部分,最善於不著痕跡地顯得自己言行舉止高人一籌。
然而有趣的、美好的東西,卻是不分高低的。
若是太過在意禮節儀表,豈非雕琢太甚,失之太工?
表麵太完美,內中便少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