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錦沉思片刻,腦海中浮過一抹淺淡的身影——正是玉鐲的主人。不過,直到她日後離開齊國,也沒等來女子的消息。
馬車停在一處破落的府邸前,門庭冷落。外麵的天已經大黑,烏雲籠罩著月亮,隻堪堪透出細微的光亮。
風已停歇,雨卻磅礴的下著。空桑錦一襲白衣長裙,裙底沾了不少泥汙。她皺起眉頭,神情凝惑,天都這般晚了,質子府中竟還有來客?
不及她多想,獨自撐傘入了府,留馬夫在外等候。
大門輕輕一推便咿呀敞開,府中透著冷氣,久無人打理的荒蕪。空桑錦裹緊外袍沿著長廊走進。隻有儘頭的一間窄屋微弱的燃起一盞薄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她加快腳步,朝著光亮處走去。一路上,野貓撕扯著喉嚨亂叫,攏亂的草叢中發出悠悠綠光。
“砰”的一聲,她驚得連連後退,慌張之際還未看清眼前一晃而過的東西,險些摔倒。
一隻通體漆黑,瘦骨嶙峋的野貓齜著牙朝她發出敵意的叫聲。
還好隻是野貓。
定下心神,驅傘趕走後直徑入了屋。
屋內狹窄簡陋,堆滿了人,顯得局促。空桑錦突兀的站在門前。屋內坐著的,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眼中是嬌縱的不屑,踩著地上少年。麵色慘白,銷瘦的身子披著單薄的衣,像是殘落的星。
他眉間生了一點痣,邪佞張狂,偏又長了一張清秀雋逸的臉,不倫不類,卻詭異得美麗。
空桑錦認得,少年是這一世的赫連野。澧國送來的質子,無權無勢,遭人欺辱。女子正是與她結了怨的八公主齊映雪。不等她感慨冤家路窄,齊映雪一掌落到了少年臉上,狠狠的羞辱著少年。過後才慢慢看向門口立著的空桑錦。
月光的清輝撒落在她身上,赫連野注視著少女,晃神之際猶如天女。
齊映雪冷笑,譏諷的聲音響起:“三日都等不及,這半夜三更,來會情郎,果然是你空桑錦能做出的。真是……”她抬眼看了空桑錦,又輕蔑的看了赫連野,繼續道:“情真意切。”
說罷發出嘲弄的冷笑。
京都上下,誰人不知相府五小姐聲名遠揚。不過,揚的是不正之風,名的是歪風邪氣。
從前京中凡有俊逸男子,空桑錦總不要臉麵的追著滿京城跑。賜婚過後倒是安份了些,可今日卻膽大妄為,夜半會情郎。
空桑錦嗤之以鼻,眼波流轉,落眼到齊映雪身上,不屑一顧,說道:“八公主也知是夜半,王上已經賜婚於我。怎麼,八公主還在覬覦臣女的未婚夫?”
赫連野眼神暗下,原來她便是名昭京城的相府千金,以死相逼求齊王賜婚的空桑錦。
她,究竟有何意圖?
難不成是有什麼陰謀?手心悄悄聚起一股濁氣,起了殺心。不過很快便自我否決。在此之前,他們根本不認識,連麵都未見過。
齊映雪被空桑錦激怒,一掌就要落下,被空桑錦攔下,似要捏碎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落到了齊映雪臉上,聲音刺破天際,響徹整個寂寥的夜。眾人不可思議的看向兩人,隨即膽戰心驚的跪地低頭,不敢直視。
赫連野麵無神情,默不作聲的起身整理好單薄的衣服,冷眼旁觀。
齊映雪發出尖銳的聲音,驚呼道:“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本公主!你好大的膽子!”
空桑錦揉了揉耳朵,甩開齊映雪,居高臨下的睨著她,說道:“打的就是你。難不成你敢說出去。”
空桑錦不緊不慢的徐徐開口,她料定齊映雪隻能吃下啞巴虧,不敢聲張。才敢肆無忌憚的打了她。
她蹲到齊映雪身前,捏起她的下巴,惡狠狠的威脅道:“我名聲在外,臭名昭著,不在乎多這一件。而你,齊國尊貴的公主,關乎齊王臉麵。你當然可以不在乎,向齊王告狀,宣之於眾。我也想看看一個失了體統的公主,還能有什麼價值。”
“至於我,大不了名聲再壞些,受點罰草草了事。”
空桑錦笑得純真,懇切的勸告,“情真意切”。
齊映雪氣得發抖,她知空桑錦說的是事實。今夜前來隻是為了羞辱這個敢拒絕自己的卑微質子。可她恨,恨不得將兩人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一眾仆從隻敢低頭跪地。一麵是公主,齊王最疼愛的小女兒;一麵是相府千金,齊王最寵愛的外甥女,哪邊都不敢得罪。
齊國上下流傳著一句笑言,“齊國有九公主”。這前八公主自然是齊王的八個女兒。而九公主,便是相府千金,金枝玉葉,金貴得和皇子公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