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來了。
寧如深一下想起臨彆前,李無廷同他低聲說的那句:等朕。
他猜過李無廷是要禦駕親征。
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是因為曆川戰事嚴峻嗎?
“咋了?”霍勉瞅著他的神色。
“沒…”寧如深收斂了思緒,問,“那陛下是去曆川還是來長綏?”
“應該是來長綏吧。”
“不是曆川才需要兵力嗎?”
霍勉說,“曆川薄弱,而隴遠關易守難攻,更適合駐軍製定作戰攻防。至於曆川那邊…調任郡守和派兵支援的命令大概已經下達了吧。”
寧如深緩緩,“喔…”
霍勉揣測,“怎麼,陛下來了…你不高興?”
寧如深調整心態,“高興。我就是怕高興過頭,在禦前失態。”
“謔哈哈哈!”霍勉拍他,“放心,陛下不會責罰!”
“……”但他會想自鯊。
寧如深擺手不想了,“算了,走吧。”
…
從京城趕往北疆還需要些時日。
在這期間,北狄又發起了幾次攻城。
北狄行事滑溜,知道定遠軍不好惹,基本都采用遠攻。騎兵在關外迅速繞行,一輪拋射後又遠遠撤離。
幾輪下來,守城士兵受了不少損傷。
加上近來天氣炎熱,不利於傷口恢複,營中天天都熬著草藥。
寧如深從煎藥的地方回來。
他這幾天想到李無廷要來,心頭總是怪怪的:怪忐忑,還怪期待。
算算已經過了十來天。
也不知對方還有多久抵達戰場……
他一邊合計著,一邊打了飯坐到霍勉他們那邊,正要埋頭呼嚕就被叫住:
“誒,等等!”
寧如深轉頭:咋了??
他剛被藥爐的煙灰熏過,本來就白的臉頰上,黑灰更加明顯。鼻尖還頂了一小撮灰,整張臉上隻剩雙眼睛還乾淨澈亮。
何良一下沒繃住,“噗哈!花…不對,灰撲撲!”
“……”寧如深幽幽看去。
咋的,在何良眼裡他是帶花色兒的?
旁邊孫伍彌補地抬起胳膊,“沒事沒事,來擦擦。”他胳膊剛抬起,就被啪地拍掉!
霍勉,“你那袖子可比他臉臟多了。”
孫伍激動,“啊?哪有!”
眼看兩人要開始比誰的袖子更臟。
寧如深掀起外衫一蹭,“我自己擦擦。”
眾人:……
何良沒忍住感歎,“寧大人都被咱帶糙了,想想剛來的時候…那叫一個白白淨淨。”
寧如深也感歎:他現在是挺臟的。
正想著,卻聽霍勉道,“白還是白的。”
寧如深扭頭,“是嗎?”他倒沒注意。
幾人看向他,齊齊點頭:“嗯。”
這會兒日頭正大,他坐在一群深麥膚色的將士中間,越發白得晃眼。
霍勉瞅了幾眼,替他憂心,“欸,你臉色怎麼這麼白,不會是虛……”
寧如深一瞬被踩到尾巴,朝人踹去:
“不許胡說八道!”
嘭!他腳一痛,又縮回來:“…嗷。”
眾人:……
霍勉被嘭得不痛不癢,實在不忍心,把湯碗遞了遞,“我這裡還有片肉…要不,給你補補?”
“不,不補了。”寧如深含淚揉腳,本來就…再補還不更燥得慌,“你吃吧,我上火。”
“哈??”
他們正聊著如何上火,外麵突然有兵飛奔來稟:
“將軍!急報!!”
“聖駕已快到長綏城外——”
話題驟然打住,一群人刷地起身!
寧如深心頭猛地一跳。
·
一眾將士很快收拾出發,迎接聖駕。
寧如深隨軍到了城外,除了定遠軍以外,在場還有長綏的大小官員。
全都頂著明晃晃的日頭,翹首以待。
寧如深和霍勉幾人站在軍隊最前方。
他望向前方的郊野,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莫名有點眩暈起來。
霍勉側目,“你還好吧?”
寧如深點頭,“要麵聖了,緊臟。”
“……”霍勉欲言又止。
難言的目光仿佛在說:整個大承除了太監,就你見陛下最多。
寧如深沒看他的表情,算著日子道,“陛下來得好快。”
比他當初快了好幾日。
霍勉神色一動,“陛下莫非是……”
話音剛起,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想。
前方地平線後忽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疾行間轉眼在儘頭揚起一片飛塵。
寧如深心頭也像是被馬蹄擂出了鼓點。
他屏息看去,隻見一隊飛騎自地平線後踏塵而來,赤紅旗幟迎風獵獵。
李無廷一身銀甲,飛馳於隊伍最前列,玄色披風在身後招展。隨行侍衛緊隨其後,如一片黑雲壓境,衝破了莽莽黃沙而來。
隊伍在幾息之間便近了。
李無廷身跨高頭大馬,停在跟前。
寧如深心跳漏了半拍,朝人直直看去。還沒看清對方的神色,便聽眾軍將士和長綏官員齊聲叩拜:
“臣等恭迎聖駕!”
他立馬反應過來,一並拜下。
低著頭間,似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頭頂,隔了兩息,前方傳來一聲:“免禮。”
清冷而熟悉的聲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