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前世?戒律台(2 / 2)

水若芸再不敢看,認命地閉上眼睛。

耳際聽見長鞭破空的呼嘯,狠狠一下打在背脊上。

她知道會痛,沒想到那麼痛。冷不防一聲叫喊出來。

身子朝前一仆,又被鎖鏈牽住。血玉紅翡在她頸項上劇烈搖晃。

眼淚迅速地湧上來。她閉上眼,拚命想咽回去。

還沒來得及調息,第二道旋即又至。

蝴蝶骨劇痛,那痛傳入骨髓。胸腔仿佛是被千鈞岩石錘擊,幾乎碎裂。心肺受損。水若芸沒忍住,一口血噴出來。

眼淚控製不住,迅速滑落。

太多人看著了。當眾叫痛,隻會令親者痛仇者快。水若芸並不想失態。可是第三道打到背上,五臟六腑都似要粉碎。她痛得哭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這才第三道。

天色蒼茫,白雪翻飛。

刑台之下,看熱鬨的有,指指點點的有,為她求情的也有。

但是她聽不真切了。

水若芸痛聲大哭。她掙紮著,喊叫著,一麵哭一麵抬頭向天鈞哀求:“弟子……弟子知罪。求師尊開恩!求師尊開恩!……”

要是數量不能減,就算落得輕一點也好。

可重鞭仍然以同樣的力道,一次接一次地落下,沒有同情也沒有停頓。每一鞭都勁力足貫,叫她骨骼血肉都仿佛要被打爛。

水若芸起初叫喊,哭鬨,求饒,後來漸漸就沒了聲音。她低著頭,張著嘴,像離岸的魚一樣,嘴一張一闔,拚命呼吸。

低頭眨眼的瞬間,看到地上自己身體裡流出來的血。

天空下起鵝毛大雪。地上的雪鋪得越來越厚。雙膝之下,殷紅點點,像雪地鋪滿了凋謝的紅色櫻花。

水若芸艱難地喘息。眼前漸漸發黑。周圍的喧囂離她越來越遠。那些同情,嘲笑,幸災樂禍,慢慢的,好像都與她無關了。

四十九鞭行畢,命去了大半。

她氣若遊絲,周身劇痛。眼前虛浮著一個影子。她看到那一襲白衣,衣擺下麵濺了幾點血,像雪地盛開的梅瓣,清冷孤絕。

天鈞低頭看她。他臉色冷峻,一慣的蒼白,瞳仁閃著寒光,像是昆侖峰頂終年不化的積雪,冰涼透徹,無悲無喜。

以為自己快要死去了。她掙著最後一口氣,勉力問天鈞:“師……師尊,”她舔掉唇上的鮮血,“……您收我為徒,是為了……替師兄補手足,替師姐解冰蠱嗎?”

師尊背對著她。

那片刻的沉默,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可是師尊終是沒有回答。

他背轉身去,拔動腳步,緩緩走下刑台。

接下來是三道天雷。施刑者是天道仙尊。

一時之間,孤獨峰頂,風起雲湧,烏雲層疊。

“轟隆——”

第一聲天雷打響。水若芸渾身巨震。那雷並沒有落到她身上。可她已經嚇到心驚膽破。

她想擁抱自己,可是雙手被縛。她想蜷縮成一團,可是鐵鏈牽引。她想要呼救,可是已沒有餘力去喊叫了。

她拚了全身的力氣,向那個遠去的背影,絕望地乞求道:“師、師父,師父救我——”

他沒有回頭。

沒有人回應她。

她接著喊:“師父……師父……求你殺了我吧。弟子……但求一死!”

她說完這話,忽然生出笑意。

剛才天絕仙尊說的話沒聽到嗎?師父養著她,就是要抽她的骨頭,為彆的徒弟補手補腳啊。

她的渾身都是寶。那是課本上寫著的。考試都要考的。

“龍,上古神獸,周身為寶。龍血可治病解毒。龍骨可接續殘肢。龍鱗龍角可造兵甲。金剛血鑽植入龍體或得血龍珠,製禦神令,可使亡者複位,諸神歸心,天翻地覆,鬥轉星移。”

他怎麼會讓她死呢?她得活著,將功折罪。把她的一切奉獻給師門。

又或者,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陰謀。

就像七年前在東極宗,湯二費儘心機將發妻之死嫁媧給她,不就是為了永遠留住她,讓她永遠為自己麿珠獻血嗎?

她恍然大悟。差點要笑出聲。

可笑七年前那個渾身是血的自己,受儘苦刑後跪倒在天鈞跟前,求他收自己為徒。

此刻的自己,與那時又有什麼分彆?一般是當牛做馬,任人宰割。

偏偏還要扣下這樣沉重的罪名,叫她將功折罪,一世為奴。

她生平所怕,最怕打雷。他卻要用雷刑懲罰她。

轟!!——

第一道天雷落在她頭頂。強大的電流由身體間通過。每一寸肌膚都如同火烤。死亡也不會比這更恐怖了。

鐵鏈索索作響,劇烈搖晃。她聽見自己嘴裡發出極其尖厲的慘叫。那叫聲在山穀裡來回回蕩。刑台下的看客寒毛直豎。

逃逃不走。死死不掉。

她聞到自己身體燒焦的味道,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周身的每一處經脈都在戰栗。活著隻剩下痛楚。

轟!!——

第二道天雷。她張開嘴,可是嗓子啞了,隻有嘶嘶的聲音。

眼前發黑。天好像黑掉了。許多許多的小星星亮起來。她是要死了嗎。

第三道天雷打下來。隻聽到清脆的“啪——”一聲,脖頸上垂下的血玉紅翡,裂成兩片,摔落在地上。

受完三道天雷。刑台上的水若芸人事不省。

看客們都滿意地離去了。戒律院的門打開又關上。孤獨峰上,飛雪飄搖,鳥獸皆散。隻剩她一個活物。

她像一個殘破的布偶,毫無生氣地被綁在鐵鎖上。

還有九日思過。

她昏睡又醒來。醒來又昏睡。

清醒的每一分鐘,都變成一場折磨。

她想念東海,想念春暖花開的江南。多傻呀,如果當初沒有來昆侖就好了。就算一輩子在湯府磨珠割血,也不會比現在更加悲慘。

到半夜,天絕仙尊來見她。

她隨身帶了一個道童,道童手裡端著白色瓷盤。

水若芸昏昏沉沉。有人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水若芸下意識地叫了聲:“……師父。”

睜眼一看,卻發現是天絕。

天絕道:“你師父現在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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