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華客棧規模不大,裝潢簡約。
半人高的櫃台前,掌櫃捋著胡子一笑,“小娘子若是嫌貴,出門右轉直走,東市那旮旯包您滿意。”
真是一反常態。
不拉客便罷,竟還往外送。
語氣還恁差!
喬七深吸一口氣,硬生生把想要將這位目中無人的掌櫃拉出去暴打一頓的念頭吞到肚裡去,“阿笙姐,咱們去彆處逛逛!”
剛一轉身,迎麵與位布袍青年撞了個滿懷。
青年瘦高,看著像個書生,袖口打著一個四四方方的補丁。他一個踉蹌側腰就磕在了桌角上。喬笙見他痛得一顫,雙手還緊緊抱著微凸的肚腩,像是在護著什麼要緊之物。
喬七手忙腳亂,伸手去扶:“誒,不好意思啊!您沒事……咦?我話還沒說完呢!他怎麼跑了?”
與其說跑,不如說是落荒而逃。
一支紅燭自他懷中掉落,骨碌碌滾到了喬笙腳邊。
青年回頭一看,目光沉痛得活似掉了一兩金。猶豫片刻,還是一頭紮進人群裡跑了,兩手仍然死死護著小腹。
喬七的手還懸在半空,掌櫃淡淡撩眼一看,手裡悠哉悠哉扔幾片綠葉到白玉壺中,熱水一滾,頓時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喬笙心中一動,問道:“掌櫃的,若是在此投宿,不知貴店一夜供應火燭多少?小女子靠著賣畫為生,夜裡怕是要費些火燭。”
掌櫃抿一口茶,反手轉過牆上掛著的木板,“自個兒瞧!”
喬七念出聲來,越念越覺得不可思議:“上房,一夜二兩銀,火燭三十支。中房,一夜一兩銀,火燭十三支。下房,一夜五百文,火燭六支……老天爺呀!真是走南闖北多了,什麼奇聞都有。我還是頭次見有客棧用火燭多少明碼標價呢!”
掌櫃笑了笑:“不稀奇,全京都一個樣,咱這兒最實惠,小娘子要是不信,打聽一圈就知道了,入住不虧。你們要是去東市,便宜是便宜,不過怕是入了夜,這位小娘子就要摸黑作畫了。”
樓梯吱呀吱呀響起來,陸陸續續下來了幾位書生模樣的布衣青年,有的背個包袱,有的抱著小腹,行色匆匆,路過櫃台時明顯加快了腳步。
掌櫃看都不看那些個青年,隻催到:“小娘子要住就痛快些,再晚些時候,可就連上房都沒了!”
“好,”喬笙彎一彎眉眼,“我們就在這住,上房,五夜。”
直到進屋落了座,喬七還在心疼那十兩銀子。
“我看那掌櫃的就是故意為難咱們!什麼下房中房早就住滿人了,他就是故意扯謊想多要錢,非逼著咱們住上房!”
喬笙搖搖頭,“他說的是實話。”
再過一月就是大魏一年一屆的殿試,各地考生陸續進京,對於大多數家底單薄的考生來說,五百文一晚且白送六支火燭的下房確實更受歡迎。
方才他們撞上的那位青年或許就是考生中的一位,至於懷裡護著的,必然是夜裡用不完的火燭。
用不完的偷拿出去低價販賣,倒是能掙幾個盤纏。
上房一夜火燭三十支,按一百文一支來算,一夜隻燭錢便能賣三兩銀。若是喬笙學著青年悉數拿去倒賣,她倒是賺得盆滿缽滿,店家可就虧大發了。
若是住店之人人人如此,按照京都火燭物價,這重華客棧開不了多久就要關店。
但是從今早掌櫃的神情來看,好似早知住客會拿火燭出去倒賣,並且根本沒打算追究下去。
也就是說他絲毫不擔心會因此賠的血本無歸。
正因想到了這一點,喬笙才狠心花了十兩銀子在重華客棧住上五夜。
京都城內,必然有低價火燭。
而她要通過重華客棧找到這個地方。
在客棧用過午膳後稍作修整,喬笙戴上帷帽,和喬七去了寶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