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掌櫃退下後,唐阮罵了句:“眼皮子底下養蠹蟲,家都快被人家掏空了。死了還要丟下個爛攤子給阿兄,到現在都收拾不完。無能愚蠢至斯,難怪留不住我阿娘。”
雖不言先帝名諱,知曉內情的就能聽出來,唐阮罵的是先帝。
這種大逆不道之言,也就這位祖宗敢說。
喬笙不語,垂眸看著名冊。
名冊上,“徐丙”二字被紅圈圈起,旁批:白銀三百兩。
後綴一串小字:缺考,除名。
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人放棄三百兩銀,放棄唾手可得的高官名祿,從此銷聲匿跡,默默無聞了呢?
看時間,大魏昭景二十三年。
正是十二年前。
有叩門聲響起,是賀丘。
“主子,盯在南宮府的弟兄來報!”
***
昨日落了雨,濕氣重。
平旦時分,曉霧微濃。
郇貿親手收斂了南宮夫人的骨灰,裝入一隻陶罐,係上白花,放入滿是金銀珠寶的檀木棺中。
正要合棺,忽而狂風大作,竟吹出了不少“金元寶”、“銀元寶”,還有一柄“玉如意”。
“這是怎麼回事?”郇貿拉過一個小廝壓聲問道。
“郇大人,這……這是老爺囑咐的。老爺說人死燈滅,還浪費這些銀子做什麼?與其便宜了那些個盜墓賊,不如留著叫生人享用。這才命奴才換了這些個紙做的糊弄糊弄,說瞧著也能好看些。”
南宮熾就是隻鐵公雞,這倒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風。洗去了盜竊的嫌疑,郇貿鬆開他的衣領,道:“撿回來,蓋棺吧。”
他接過朱和尚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把手指一根根擦淨。
什麼人走燈滅。
分明是人走茶涼!
南宮熾對這糟糠妻都如此薄情,何況在他手底下乾事的小嘍囉?怕不是一出事,就要推他們出去頂缸!
昨夜,一根白綾了斷了南宮夫人,立即火化。
雖然她死前喊出了南宮熾的秘辛,聽到之人也不少。但南宮夫人已死,又無物證。就算有人以此告發南宮熾,那也是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替南宮熾了卻了南宮夫人這個心腹大患,再留下就是礙眼了。
郇貿尋人給尚歇息在崔姨娘處的南宮熾遞了句話,便告辭了。
離府時,卻撞見周瓊穿過遊廊,身後還跟著秋婆子。看方向,是往南宮夫人的院裡去了。
他僵住身子看了片刻,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在遊廊拐角才收回目光,似有不舍,又似乎透過周瓊,能看到另一個身影。
若沒有南宮熾,憑他的才學,本可以狀元及第,舒展宏圖大誌。
但就因家境貧寒,為了湊夠“敲門磚”的資費,他甚至去了地下錢莊借了百兩銀。
可這也沒用。他交的資費,還是比不過那些達官權貴手指縫裡漏下來的數。白白搭上百兩銀,到頭來,一事無成。
似是有些無力,他揮揮手,對朱和尚道:“走吧。”
旭日初升,微芒推開曉霧,漆黑宅院裡翻飛的白布顯得更加真切了些。
一夜之間,南宮府上下縞素。
有些麵子功夫,南宮熾還是要做的。
出了南宮府,朱和尚閉緊的嘴才終於得了自由。他問郇貿:“郇爺,咱混草堂的燭價……”
一夜未睡,又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