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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院外的侍女早被唐阮支開,偌大的庭院填滿了暖日和風,若非牆角堆積著黃葉枯枝,真叫人以為春信已至。
可分明,風饕雪虐的寒冬還尚未到來。
出了房門,喬笙的手攀上唐阮的臂彎,眼中含著細碎的笑意,溫言道:“唐國公一語成讖,真厲害。”
先前兩人說笑時,唐阮曾笑言“姐姐可做我帳下軍師”。彼時喬笙還笑他“哪兒有女子做軍師的”?唐阮回她一句“萬一真有呢”?
竟是一語成讖。
於澄說,南邪流匪曾在儷城搶掠過一個村莊。陸庸帶人趕到時,村子已被燒沒了。
陸庸看紅了眼,直接拍馬追上去,殺入對方老巢,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從南邪流匪手下,救回了幾名女俘。
其中有名女俘姓賀,她被南邪人損了身子,煎熬了一白日,想在夜裡投井自儘,被路過的陸庸所救。
不知道陸庸怎麼勸的,這位賀娘子總算打消了自儘的念頭,按照陸庸給她安排的活路,在儷城的一間鋪子裡做起了繡娘。
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賀娘子感念陸庸救命之恩,總會時不時戴了帷帽來軍營給小兵們補補衣裳,或做些鞋襪帶過來分給大家。
一來二去,如何生不出情意?有次陸庸醉酒後,強要了她。
從那以後,有傳言說,賀娘子遠嫁他鄉了。
就在小兵苦惱日後沒有新襪新鞋穿的時候,陸庸帳下,多了名生得俊俏風流的賀軍師。
這件事,陸庸隻告訴了秦世卿。
而於澄,是無意中撞破的。
“儷城位偏,尋不到好的教書先生。為了孩子前程,陸夫人就留在宣州陸家,並未隨軍侍奉。”喬笙輕歎一聲,“你不知道,陸家嬸嬸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若叫她知道陸伯父在營中納妾生子,肯定是要拎刀過去同歸於儘的!”
憑什麼她辛辛苦苦替男人支撐陸家、撫育後代,苦哈哈熬成個黃臉婆,而當初那個答應她永不納妾的男人卻在外頭違背誓言瀟灑快活?
陸庸也是顧忌這個,所以許多年來,賀娘子無名無分,隻是他帳下的一名小小軍師。
就連陸昌,也是隱姓埋名做了小兵。生父就在眼前,卻在見麵時,隻能尊稱一聲:“陸將軍。”
其中的是非對錯、恩怨糾葛,喬笙覺得,很難評。但故人已逝,這些纏纏繞繞,早已隨著昔年血淚埋入大漠黃沙,成為史書上,慘烈恥辱的一筆。
她現在能做的,唯有重寫這段曆史,還他們一個清清白白的身後名。
喬笙沉在自己的思緒中,盯著唐阮前襟的繡金花卉紋樣,目光發直。
忽然腰後一緊,這力道迫她踮起腳來,抬眸正對上唐阮鄭重的目光,“姐姐,你擔不擔心我?”
“啊?”
“擔不擔心我像陸庸那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背著你偷腥?”
喬笙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怔片刻,莞爾一笑,“我信你,方才不過是在想彆的事情,一時失神罷了,沒懷疑你。”
“彆啊,”唐阮死纏爛打,“姐姐你可要看好我,最好時時刻刻都盯著我,千萬彆離開我太久,我意誌力可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