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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遲低眉看她,吉光苦笑著搖了搖頭。
在他們的注視下,李榕輕輕將燭火推倒,火苗觸及供奉著生辰八字的木盒,立刻劇烈地燃燒起來,發出劈裡啪啦的爆鳴,一股焦糊味隨之逸出。
等木盒燒去一半,李榕從容不迫地將火焰熄滅,仔細地抹去火星。
如此一來,明日開匣驗紙的禮官便會看見半副損毀的木盒,繼而稟報聖上取消婚約。
火苗掩映著李榕的臉,映出他的眼中如饕餮一般的殘忍與淩厲,吉光發覺他那張翩翩君子一般的容顏下掩藏的扭曲的野心。
李榕最後向先祖的牌位恭順地行了一禮:“列祖列宗在上,李榕今日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振興李氏、光耀門楣。李榕無愧於此血脈,從今往後,家族的榮光便由我開始書寫。”
說罷,他給排位上了一炷香,轉身離去。
吉光從暗處起身,忽然被一隻手拉住,在她手心裡塞了一隻瓷瓶。
魏遲聲音暗啞:“你方才說錯了。比任何事情都更為要緊的,那就是你的心意。接下來怎麼辦,你自己選。”
瓶裡淌出鬆香油,吉光望向逐漸被燒焦的木盒,抬頭仰望著先祖們的宗祠,先帝禦筆親題的“流芳百世”、“忠貞”刀刀刻骨,永恒地鐫刻在這座莊嚴的宗祠當中。
沒有人能想到,如李氏這樣的清白名門,不出十年便會葬送於皇權的爭鬥之中,連這宗祠裡的昭昭英靈,也不能保佑自己的子孫們平安度過那一場劫難。
“隻有燒掉宗祠。”她喃喃道。
燒掉宗祠,才能讓整個京城的人知道,天意和先祖都不讚成這樁婚事。
隻有李氏宗祠被毀、她與謝宥齊的婚事才能被取消,才能徹底抹去謝珣心中那顆猜忌的種子,才能告訴所有人,李氏永遠都是帝黨純臣,絕不可能站隊奪嫡。
與其讓這一切在未來消弭,不如此時此刻讓她來當這個罪人。
說罷,吉光義無反顧地將鬆油澆在了四周,燭火傾倒,火舌瞬間吞噬了一切。
魏遲帶著她從火海中脫身,遙遙相望遠處的一片火海,吉光終於露出苦笑:“沒想到李氏出了我這麼一個不忠不孝的惡孫。”
“放火的人並不是你。”魏遲看著她說,“若真的有英靈在上,他們應當會在天上看清,是哪個不肖子孫放的這場火。”
“這樣大的火,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澆滅。”
半夜裡,李府燈火通明。
不及第二日清晨,李氏宗祠遭火焚的消息便傳遍京城,李孝悌李孝寧兄弟二人整裝一新,淩晨入宮請罪。
聖上謝珣體恤李府宗祠被毀一事,並未深究,反倒封賞安撫兄弟二人。
人人皆知皇五子謝宥齊和李氏嫡長女的婚事將會因此作罷。
萬幸的是,宗祠裡隻有供桌被完全燒毀,牌位損毀並不嚴重。稍加修繕,宗祠便可恢複如常。
家中隻王雋和一人常常歎息命運不公,李孝悌與李慎倒是鬆了口氣。其餘人等都開始為李榕的婚事操心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