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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的心裡咯噔一聲,方才為孫子孫女準備的一腔慷慨激昂之詞忘了大半,竟抖如篩糠一般連連叩首:“臣不……不……不察此事,請聖……聖……上明……明鑒!”
謝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丞相怎麼結巴了?”
“……”
沈約不敢說是因為自己等得太久,怕觸了謝珣的逆鱗。
他連忙道:“臣……老邁,近日受寒,故而有些……說不利索。”
謝珣的臉色捉摸不定,他並沒有興趣再追究下去,隻是淡淡地啜了一口參湯,臉上微微鬆動,顯然心情好了不少。
沈約不由地鬆了口氣,心中油然升起對那碗參湯的感激之情。
但他轉念一想……
不對,那碗參湯是賢妃送的!
沈約心中咯噔一聲,果然聽到謝珣對自己不鹹不淡地開口。
“丞相,我朝曆來重視春闈科考,決不允許舞弊。”謝珣將調羹往碗中一擲,“但凡參與舞弊的朝臣之子,父子同罪,革職流放。這件事要你親自去辦,孤才放心。”
沈約惶恐道:“聖上明鑒……隻是老臣愚……愚鈍,不知可否允老臣看一遍證據?”
謝珣垂下頭,掃了他一眼,沈約立刻遍體生寒,連忙將視線恭恭敬敬地收回來,“聖上息怒,老臣隻是想看一眼證據,待定罪時也好有確鑿的罪名。”
謝珣忽然站起身來,走到沈約身邊去,伸出手來扶他站起來。
沈約不敢站,隻道:“臣不察此事,竟傳入聖聽才知曉,是老臣年邁愚鈍了……”
沈約不得已拿出了三朝元老的殺手鐧——賣慘。
以往他總是用不著強調自己的身份,其他人便會出言提醒聖上,他身為三朝元老已是德高望重。
可此刻的禦書房並無一人是他的黨附,唯一個謝宥齊站在遠處,還是一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閒散親王。
沈約的心一點點冷下去,忽然聽見謝珣輕笑了一聲。
“老千歲輔佐三代君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孤知道這些年你辛苦了,庶務繁雜於你頤養天年也無益,不如將兵馬總領權移交太尉,春闈定品一事移交太師、平南公協理。城防營,孤想收歸禁軍,不知老千歲意下如何?”
他……他還能有什麼意見!
沈約呼吸急促起來,年邁的身體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這短短入宮一趟,他原本想要請聖上做主懲處勢頭正盛的國公府,可沒想到自己堂堂宰輔,竟然一夜之間連喪兵馬總領、春闈定品、以及城防營統領三權!
這不是他沈約的目的!
隻是……
謝珣雖然眉眼帶笑,語氣尊敬,可那語氣分明是不讓他有絲毫的意見……
沈約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問道:
“臣……不敢有意見!敢問聖上,那麼此番春闈……名次如何?”
“除去所有舞弊者,其餘考生排名順位向前。”謝珣瞥了他一眼,“你辦此事,不可冤枉,更不可錯放!”
沈約徹底崩潰了。
可他咬著牙不敢暈倒在禦書房,他生怕聖上突然反悔,將沈家連根拔起,那就全完了!沈約戰戰兢兢地叩首,連呼主上英明。
正當沈約正要把今日的來意咽下的時候,誰知謝宥齊立在一旁,眉眼微微帶笑,看著沈約道:“方才我聽見丞相說,相府世子危在旦夕,這是怎麼回事?”
沈約從前以為自己能完全拿捏這位皇子的想法,可自從奕王開始選妃之後,他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再也不是從前那般好拿捏的性子。
他隻好開口道:“多謝奕王殿下關懷,老朽長孫不過是與平南世子打了一架,傷勢有些重,請殿下不必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