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疲憊的車馬抵達知州府邸之時,門口正在打瞌睡的小廝喊了一句“爺到了!”門內立刻便和竹筒倒豆子一般湧出一二十人,分列兩旁,恭恭敬敬地齊聲喊著:“恭迎知州大人及主母入府!”
原知州秦襄攜妻妾兒女出門迎接。
不知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即將升遷回京,肥厚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討好一般地點頭哈腰:“魏世子遠道而來,快快入府。這一應家用、奴婢都已準備妥當,世子和世子夫人隻需帶著貼身行李便可直接入住了!”
魏遲十分詫異,他回頭跟吉光快速對了個眼神——
“這家夥有賊心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襄以為他不喜歡府邸的條件、後悔了,趕忙道:“魏世子,這齊州的豪紳都等著孝敬您呢!若是這府邸不滿意,明兒便有人陪同您再看新宅!”
魏遲長長吸了口氣,隻好點頭:“行罷。那麼秦大人這是準備什麼時候便動身?”
“今夜就動身!”
“?”
秦襄回京,怎麼弄得像要跑路一樣?!
魏遲忍不住對齊州有了深刻的懷疑,這地方到底能不能待?
*
第二日一早,魏遲去上任了。
吉光便命貼身雲字輩的三名侍女在府中指點家丁們安置,自己則打扮素雅,在正堂逐一接見這府上留下來的家丁和婢女們。
知州府邸規模不算大,除卻上任知州秦襄帶走的仆從,府中也隻剩下三名小廝、三名侍女,並管事一家、後廚管事一家,以及兩位管事媽媽,共一十八人,吉光隻問了一遍名字,心裡便全記住了。
府上的管事叫張有福,一向侍奉在外院,裡麵則是他媳婦打理。
有福家的托著一疊厚厚的賬本子,恭恭敬敬地邁著小碎步上前來:“這是府中內院的一應開支和庫存,請新夫人過目。”
吉光溫和道:“免禮,”說著便從她手上隨便抽了一本,餘光不覺瞥見有福家的偷偷打量她的目光,吉光不動聲色地打開賬本,走馬觀花一般撲棱撲棱翻了十幾頁。
外人看起來,她指定是沒有細看的。
隻是吉光飛速檢閱的這幾眼,她便尋出了三處錯漏。
她卻放下賬本,撚著帕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狀似在端詳自己水蔥般的指尖兒,當著有福家的麵兒,咕噥了一句:“又該點蔻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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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遲正在前廳和知州府上的各級官員們議事。
倘若不是他麵前擺滿了近十年平昌府的重要案牘,魏遲怎麼也想不到,如此偌大一個富庶的州府,庫存盈餘的錢糧竟然隻夠下一個季度的開支。
這種情況,彆說他還想借糧給許知遠,就算是他隻勉強自己活下去都很困難。
魏遲沒有說話,眉宇間微微蹙起青山。
下麵的官員們並不敢出聲,他們還在打量著這位新來的知州,不知對方的深淺和性情。這些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早就變得跟泥鰍一樣滑。他們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摸清這位新上司的脾性,並且按照對方的習性決定自己今後做事的態度。
他們可能沒猜出來,魏遲如今已經起了殺心。
魏遲隻想拔刀把他們都砍了。
倘若這不是在朝堂上就好了。
魏遲下意識去摸腰間,卻想起來早上出門時吉光特意將他的佩劍取了下來,美其名曰:“希望知州大人第一天做個溫和平順的上司。”
魏遲歎了口氣。
下麵的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