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說算我笨(2 / 2)

總之,乙骨通過從他這裡拷貝得來的術式,再作用到他的身上,從他這裡套取到了不少盤星教相關的情報。

畢竟,作為特級咒靈的裡香,可以給乙骨源源不斷地提供咒力。

而乙骨就能不停地疊加術式,在無限延長的未來時間裡,誘導地對他進行問話,還能避免讓停留在當下的他知曉。

如果說,夏油拋棄他的決定,是將他痛苦地劈成了兩半的話。

那麼乙骨對他所做的,就是在他遭受重創的身體上,又潑上滾滾的熱油。

他忍受著灼燒的刺疼,不抱希望地向乙骨尋求一個答案:“所以從一開始,你會接近我,說著想要跟我做朋友那些話,就是為了從我這裡……獲得情報嗎?”

乙骨露出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寶物的慌亂,急忙辯解:“不是的,我明明是認真的想要……”

“夠了——”他悲憤地打斷了乙骨的話,“到這種時候了,你還要再接著騙我嗎——!”

乙骨咬著牙,腮幫子激動地鼓起來,單薄的身形被雨水打濕了,好似一碰就會碎掉,最終承認道:“確實是……因為五條老師拜托我,我才會主動接近你……”

跟他一樣簌簌落下什麼的天際,再一次打響一道雷聲。

接連不斷地耳鳴,已經讓他聽不清乙骨後麵的話了。

他張了張口——

想要告訴乙骨,其實之前夏油交代給他的任務,是命他奪走裡香。

但因為乙骨是他的朋友,他頭一回對於夏油的命令產生了猶豫。

那一刻,他甚至動搖了立場,居然寄希望於教內的臥底,再一次提前給高專通風報信。

又或者,他願意被乙骨狠狠地重傷,讓他無法完成這個任務。

總之,他當時就暗自決心,一定要拚儘全力來守護乙骨這個朋友。

但最終,這些話他一句都沒有說出口。

他突然覺得好累,連對欺騙了他的乙骨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麼沉沉地抬著腿轉過身。

可乙骨卻踏著雨,大步大步地追了上來。

“梔——你要去哪裡?”

“回盤星教。”

乙骨一舉攔在他的麵前:“你難道還沒聽懂我剛剛說的話嗎?夏油的意思是,他已經知道了你是叛徒。就算……就算你不是有意要背叛他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回去就相當於自投羅網——”

他推開乙骨,繼續往前。

乙骨愈發地焦急了,用力拽住他:“你以前跟我說過那些背叛了夏油的詛咒師的下場吧——你也想落得跟他們一樣嗎?夏油說不定會殺了你的!”

見到他執迷不悟地模樣,乙骨突然發狠了道:“你不願意跟我回高專——你寧願回到夏油身邊去死,你就那麼喜歡他,喜歡到一輩子都做一條狗嗎?!”

而他積攢已久的怒火,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他攥緊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乙骨臉上。

看到乙骨被攻擊,裡香立刻做出反應,怒吼著咬著他的肩膀,將他遠遠地甩了出去。

“裡香——!”

從未見過乙骨如此生氣地叫它的名字,裡香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躲到一旁縮了起來。

乙骨跑過來扶起他,但他厭惡地避開了。

他又痛又冷,狼狽地撲倒在地上,嘴裡滿是苦澀的草腥味。

終於,他委屈地在大雨裡失聲痛哭,哽著喉頭,胡亂地嗚咽著——

“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害得我變成夏油大人口中的叛徒……你們都是一樣的,就算我跟你回去,總有一天,等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你就會拋棄我……”

趁著乙骨因他的話語愣神的功夫,他掰開乙骨拽著他的手,連咒具都忘了拿,就這麼踉蹌地開始奔跑。

然後,他就撞見了乙骨口中的六眼老師。

大晚上還戴著黑色眼罩的六眼老師舉著一把傘,在他經過時,試圖把傘遞給他。

他沒有接,隻是繞開了乙骨的老師,自顧自地跑遠了。

然而,等他回到盤星教。

看到聚在廣場上,以夏油為首的,嚴陣以待的詛咒師們。

他那顆就快失去跳動的活力,已經變得灰敗的心臟,又黯淡下去一分。

裡香造成的傷口,加上他帶著這樣的傷一路奔襲,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此刻,他就這麼以伏誅的姿態,跪倒在夏油麵前。

旁觀的詛咒師們,或惻隱或冷漠,但他們不約而同的沉默著。

唯有被他欺負得最厲害的菜菜子,居然開口為他求起了情:“夏油大人——您應該知道,這個家夥對您是最衷心不過的,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是麼?”

夏油極輕地應了一聲,來到他的麵前。蹲下來,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

夏油打量著他。

於是,他立刻就想起了夏油打開那扇地下室的鐵門,將他從中救出來的那一天。

他同那一天一樣,癡癡地仰望著他俊美而強大的神佛。

然而,當初會拍拍他的腦袋,溫柔地叫著他“梔子”的夏油已經尋不見了。

他顫聲道:“夏油大人,如果我說,我不是有意要背叛您的……”

夏油失望地歎了一口氣:“這麼說,你確實是背叛我了。”

他同樣對自己感到失望,失望於他輕信了乙骨,泄露了情報。失望於他努力了這麼久,仍舊沒辦法留在夏油身邊,一輩子做夏油的狗。

最終,夏油鬆開了抬起他下巴的手,站起身,再沒有多看他一眼。

雖然這一次,夏油並沒有放下阻擋他的結界,但他知道,他永遠都不能再靠近夏油了。

夏油已經決定拋棄他,不要他了。

“看在你過去為盤星教儘力儘力的份上,梔,我不會殺你的,請你離開吧——”

他的眼睛澀澀的,似乎早就在那場大雨中流乾了眼淚,眼前隻餘刺痛而模糊的殷紅。

他的心臟在得知夏油宣布將他驅逐的這一秒,也提前他一步,絕望而痛苦的死去了。

其實,對他這樣一直被豢養的家犬來說,死亡並不算什麼。

他最恐懼的,是他深愛的主人將他逐出家門,讓他變成一條流浪的棄犬。

有的狗被趕出了家門,這條狗或許會去流浪,然後幸運地遇到新的主人,再被收養。

但有的狗,就像他這樣的,要是被主人拋棄了,他隻會傷心的活不下去。

除了菜菜子以外,沒有人注意到他正緩緩地抽出咒具。

在菜菜子發出尖叫聲的那一瞬間,他花光這條性命僅剩的全部力氣,將咒具狠狠地捅入他早就死去的心臟。

夏油猛地回頭——

*

夏油把玩著傳自加茂家的,表盤造型的咒具。

在七海抱著鬱也離開的同時,他也轉過身,隻冰冷地對堀中留下一句——

“彆讓人來打擾我。”

夏油袈裟的袍腳在他身後翻滾著,他大步離開了石庭。

將夏油的命令吩咐下去後,堀中找到了菜菜子,忍不住同菜菜子又聊起了一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她正好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後,才加入的盤星教,所以對於那件事的經過,都是聽由旁人的轉述。

“那麼——真的是那位梔大人,背叛了夏油大人嗎?”

正在玩手機的菜菜子愣了愣,她想到什麼,麵上浮現與她年齡不符的深沉的悲痛。

她宣泄著什麼似的:“才不是的——梔他就是個大笨蛋!那種笨蛋隻會傻乎乎地讓人騙罷了!”

而後,菜菜子倏地紅了眼眶,說出了這一句她一年前就想說出口的話:“就連夏油大人他——他其實也是個笨蛋!”

菜菜子再不願多說什麼,她推開堀中,激動地跑遠了。

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來到一個熟悉的院子,是梔生前居住的地方。

菜菜子再一次想起了那個夜晚——

在梔決絕地將咒具捅入心臟之後,她在夏油的臉上瞥見了一種她從未看到過的慌亂。

而她一直堅信著,即便天塌下來都會麵不改色的夏油大人,此刻,抱著傷重昏迷的梔,居然會表現得這麼迷茫和無助。

在美美子的提醒下,她立刻出列。

作為最早被夏油帶著從高專叛逃的她們,也最明白夏油現在需要的是什麼:“反轉術式——夏油大人,請聯係高專的家入小姐,她的反轉術式一定能救下梔的!”

當晚,因為始終放心不下梔,菜菜子也像這樣,來到了梔住著的院子裡。

然而,除了家入小姐外,她還見到了另一個年輕而陌生的咒術師。

看到術師身後那隻恐怖的特級咒靈後,她立刻猜到了術師的身份。

而那隻在情報裡形容為張牙舞爪的特級咒靈,這時卻沮喪地耷拉著腦袋。

在發現了菜菜子的身影後,她也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隨意地打量了一眼,又蔫蔫地移開了視線。

於是,菜菜子便開始正大光明的偷聽院子裡發生的對話。

少年術師來到夏油麵前,深深地鞠下了躬。

術師身上亂糟糟的,滿是草屑、泥土和雨水的痕跡,聲音也是沙啞的:“夏油先生——其實是因為我,我複製了梔的術式,然後,我按照五條老師的指示……”

那隻特級咒靈發出咆哮,菜菜子也忍不住後退一步。

因為,在少年術師的話音落下後,夏油鋪天蓋地的殺意,幾乎都能將躲藏在遠處的菜菜子的麵龐,都吹刮出血痕。

是家入小姐打斷了夏油的殺戮:“喂——是你求我來治療你的人,不說謝謝就算了,你還敢當著我的麵要殺我的學生?夏油傑,你夠可以的啊!”

夏油咬緊了牙關,眼底布滿血絲,最後像生生地咽下一口淤血那樣,將殺人的憤怒統統壓回心底。

而在夏油開口之前,菜菜子看到少年術師搶先道:“家入老師,怎麼樣——梔他、他醒過來了嗎?”

“很奇怪——”家入難得心虛,躲開了這兩道充滿懇求和希冀的目光,“他的身體是沒問題了,但人暫時還沒辦法醒來,因為他的靈魂不見了……”

麵對少年術師急切得近乎於逼迫的追問,家入終於不耐煩地吼道:“我怎麼知道啊——這個問題應該問你們兩個吧!是不是因為你們對他做的事,他覺得活著沒意思,乾脆靈魂隨便跑到哪裡去當個詛咒算了——”

聽見家入的話,少年術師倏地,像是中槍一樣,搖搖欲墜。

而後,少年術師緩緩地跪倒在地,他埋著頭,喃喃地說著不知道給誰聽的對不起。

總之,在那個夜晚,菜菜子知道兩件讓她無比震驚和心痛的事——

梔沒有背叛他們,而是受到了那個高專術師的利用。

家入小姐修複好了梔的身體,可梔的靈魂不見了。梔有可能就這麼一直沉睡下去,再不會醒來。

然而,菜菜子本以為夏油在知曉了事情的真相後,會做些什麼。

最起碼,也要把那個利用了梔的術師狠狠地揍一頓。

順便再把術師的特級咒靈搶過來,夏油大人不是早就想多收集幾個特級咒靈嗎?

可無論菜菜子內心如何焦急,如何期盼著夏油的行動,就連美美子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可夏油卻沒有一絲改變——

夏油還是好好做著他的盤星教教主,他每天都會在固定時間接見教徒,收取供奉,擴充教會勢力。

也會如期召開集會,站在廣場的高台上,仿佛萬眾矚目的人氣明星,高舉著手臂,沐浴在教徒炙熱的歡呼中。

他有條不紊地推進著製定好的計劃,即便發現計劃的某部分缺了一個人來執行,他也能毫不遲疑地命令其他人來頂替。

他依舊是猴子教徒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神佛。

他依舊是麾下的詛咒師們,忠誠追隨著的強大首領。

他沒有絲毫改變,就好像梔從未出現過那樣。

菜菜子想不通夏油為何會對梔表現得這麼冷漠,她拚命給自己找著理由——

也許是因為夏油惱火梔自作主張,私自做了許多違抗他命令的事,比如偷偷救下了他的父母。畢竟,不聽話的狗狗,就是要受到懲罰。

又或者,他仍舊介懷於梔的輕信他人,給盤星教造成了損失,甚至險些釀成大禍。

再不濟,就是他過分傲慢,不肯承認因他自大的誤解,而導致梔傷心得再不肯醒來的結果。

隻是,到了後來,菜菜子也不再去想了。

因著夏油的態度,眾人都默契地不敢再提起梔的名字,久而久之,菜菜子也快把梔給忘了。

直到夏油宣布攻打高專,作為盤星教向咒術界吹響戰爭號角的前一天——

菜菜子又來到熟悉的院子裡。

這一次,她想要去梔的房間裡看看,可意外的是,她發現夏油也在。

夏油脫下了標誌著他教主身份的袈裟,隻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

“是菜菜子呀。”

撐在沙發扶手上,像是正在發呆的夏油發現了她,懶懶地同她招呼了一句。

菜菜子猶豫著她是否該離開,夏油又開口:“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再走吧。”

菜菜子遲疑著,在夏油的對麵坐下了。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身處的房間,而房間裡的一切似乎都停留在梔還在的那一天。

瞧上去亂糟糟的,像是有人在房間裡扔了一個骨頭玩具,然後被活力四射的狗狗追逐著跑來跑去,把東西都撞得東倒西歪。

而梔的房間裡並沒有太多布置,兩張單人沙發,一張床,還有一個大大的櫃子。

菜菜子也知道,梔通常不在自己的房間休息,這些年他一直膽大包天地偷溜到夏油的房間過夜。

所以梔自己的房間,就變成了被他埋肉骨頭的狗窩——他會找到與夏油相關的一切,哪怕是夏油被咒靈割斷的一截袈裟袖口,他都會帶回來珍藏。

菜菜子的目光落到一個熟悉的鑰匙扣上,夏油也注意到了,柔聲問道:“那是什麼?”

菜菜子不好意思地道:“是夏油大人當初你在電玩城給我們兌換的獎品——我在梔的麵前炫耀了幾句,他就想辦法從我這裡搶走了。”

“是嗎?”夏油略微坐正了身體,感興趣地眨了眨眼。

菜菜子陷在回憶裡:“然後我還向夏油大人你告狀了,你被我煩得沒辦法,給我新買了一隻玩偶熊——梔知道以後,還氣哭了。”

想到某個人委屈的表情,夏油垂下眼眸,輕輕地笑起來。

太久了。

太久沒有在夏油的臉上看到這麼放鬆而溫柔的笑意了。

菜菜子不舍得結束話題,更不忍將夏油從這樣的氛圍中剝離,她把玩著鑰匙扣,發現了角落裡最顯眼的一張紅色大天狗麵具。

看著菜菜子手中的麵具,夏油恍然道:“這個我記得,是當初我給他買的吧。”

“對!”菜菜子重重點頭,“是那年我們參加煙火大會的時候,他那張臉太招人了——而我們又約好了不在慶典上殺人,免得掃興。所以夏油大人說著‘可不能讓梔的臉惹來亂子’,然後給他買了麵具。”

菜菜子深深地呼吸:“後來,那個笨蛋總記得夏油大人你說的,他的臉會惹來亂子這句話。生怕給夏油大人你添麻煩,有段時間天天都戴著麵具——直到麵具被他戴壞了,還拿去修了一次……”

夏油蹙著眉,仿佛在這一瞬間,他被扔進真空的環境裡,呼吸不到氧氣那般,急促地打斷了菜菜子的話。

“這些事……菜菜子都記得好清楚。”

菜菜子低下頭:“因為那個笨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不停地說著他跟夏油大人你的事——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感受到喉頭的酸澀,菜菜子突然再不敢在這個房間裡呆下去了,她站起來,失禮地向夏油告彆。

等到快走出院子,菜菜子才反應過來,她手中仍舊握著從梔房間帶走的鑰匙扣,想了想,她選擇折返回去。

經過門前的窗戶,菜菜子下意識地往房間裡望去,隨即,她怔忪地停下腳步。

仿佛撞見了世界上第一不可思議,讓她震驚不已的恐怖事件。

她短促地抽了一口氣,抓緊了鑰匙扣,回過神後,她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菜菜子不斷地催眠著自己,一定是她看錯了——

畢竟,高高在上的神佛是沒有慈悲的。

而聽取了信徒千百種人生疾苦的盤星教教主,也早已將情感煉鍛得麻木。

所以,他絕不可能獨自躲在一個昏暗的,又亂糟糟的房間裡。

低垂著頭,捧著早已掉漆的粗陋麵具,像個懦弱的凡人一樣,被幾乎能將他撕裂的痛苦和悔意折磨,落下滾燙的眼淚。

*

這些拚命地鑽入他腦海中的記憶,將鬱也衝擊得渾身都沒了力氣。

鬆開咬在夏油肩膀上的牙關,而後,鬱也被來不及吞咽的口水嗆得,狼狽地咳嗽起來。

聽見鬱也不適的咳嗽聲,夏油這才仿佛被什麼驚醒。

生怕再給鬱也帶去任何痛苦,夏油小心而不舍地放鬆了懷抱,垂眸打量著鬱也。

鬱也自然不知道夏油如此激動的緣由——這些日子,夏油找尋了數不清的術師,實驗了無數種辦法,在一次次的失敗中掙紮絕望。

直到今天,他終於成功地喚回了鬱也的靈魂。

當然,要是讓鬱也知道夏油這麼努力,他估計隻會勸夏油彆費那勁兒——畢竟在攻略失敗後,他就被夏油氣得下線了,然後開新的檔攻略彆人去了,所以馬甲也跟著一睡不醒了吧。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穿進這個遊戲裡,先是遇到兩麵宿儺,被他打成了“五感儘失”的狀態。

又被真人從高專拐帶到盤星教,然後,夏油從高專搞來的咒具又歪打正著地拘引了他的靈魂。

最後,也許是他的靈魂脫離了身體太久,遇到這個他曾使用過的馬甲,對他的靈魂有兼容性,所以他的靈魂就主動鑽進了馬甲的身體裡。

唯一慶幸的是,在馬甲當中儲存的記憶帶給他的衝擊過後,鬱也又找回了自己清醒的意識。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馬甲的記憶跟他在遊戲裡經曆的略有不同——可能是建檔融合之後,遊戲世界的自動校正。

總之,這都跟他沒關係了。

接收了這些記憶後,鬱也就像是非常投入的看了一場電影。

他跟著電影中的主角一起歡笑或流淚,手中攥著濕濕鹹鹹的紙巾。

最後,電影散場了,他也該回家了。

所以,在這一瞬間,鬱也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想跟夏油坦白,說他根本就不是夏油想要喚回的靈魂,讓夏油放他走吧——

“你……”

鬱也話頭才起了一半,這時,之前不知道溜到哪裡去的真人出現了。真人蹲在結界的外邊,笑嘻嘻地敲了敲。

夏油的反應強烈得都有些不正常了,他猛地將鬱也往肩頭一按,牢牢地護在懷裡,連一根頭發絲都不願給真人看到——就像是暴怒的巨龍,生怕旁人覷覦他的珍寶那般。

雖然真人跑得快,但他還是被盛怒之下的夏油,施放出的咒靈撕碎了半邊身子。

鬱也從夏油的懷裡抬起頭,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真人遺留下的慘狀,後怕的吞了吞口水。

殺氣騰騰的玉佛,在察覺到懷中人含著懼意的目光後,霎時收斂了他駭人的戾氣。

他輕顫著睫毛,仿佛一隻狡黠的狐狸,偽裝成無害而溫順的兔子。

但他忍不住要炫耀自己漂亮的皮毛,如此,他才能夠將懷裡的人迷惑勾引。

夏油放柔了語調,生怕大聲一些就能把鬱也吹化了似的:“你剛剛……”

必須得說,多虧了真人如此有奉獻精神的打攪,方才還妄想著坦白身份讓夏油放他走的鬱也,頓時一個激靈。

怎麼辦!

他要怎麼樣才能在不被夏油發現他不對勁的前提下,把他的表現圓回來——畢竟,憑著他這個馬甲對夏油擁有的如此忠犬又瘋狂的愛意,即便夏油害得他絕望自殺,但在被夏油召喚回靈魂後,他忠誠到偏執的愛也不會減少分毫。

但鬱也對夏油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強烈的感情。

雖然夏油的確是長得很帥,人生經曆也很酷啦——這也是鬱也當初第一個選擇建檔攻略他的原因。

但前提是,夏油隻是一個遊戲人物。

倘若讓鬱也在現實世界裡遇到這麼個邪.教頭子,他肯定轉身就跑開八百米,然後馬上打電話報.警。

總之,雖說在接收了馬甲的記憶後,情感的餘韻仍在。但僅憑這些,鬱也實在沒辦法偽裝出他對夏油愛得要死要活的樣子——

對上夏油辨不清情緒的紫眸,情急之下,鬱也再一次靈光一閃,祭出了他有史以來最為逼真的演技,裝起了失憶。

“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