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雖然五條老師(1 / 2)

待加茂憲紀回過神來,他卻是再一次走到了曾經他與母親居住的偏院。

而這承載了加茂憲紀所有童年記憶的院落——在他覺醒和繼承了家族術式以後,在他作為側室的母親為了不成為他這個“嫡子”的絆腳石,主動離開加茂家以後,便空置著,一天天的衰敗下去了。

透過枯枝,加茂憲紀看著被晚霞染紅的雲彩,伯勞鳥藏匿其中,發出啾啁的鳴叫。

宴會已經開始了,但屏息跟在加茂憲紀身後的下仆,無人敢出聲催促這位年輕的家主。

而宴會吵嘈的歡聲,隱隱地由夜風送到了這裡,無情地將這零星的鳥鳴襯托得愈發淒涼。

加茂憲紀想到孩提時,他便是聽著這般哀轉的鳥鳴,幫著母親在庭院裡賣力地浣洗著衣裳。

但如今,加茂憲紀再不需要做這樣的事了。他不必在炎炎夏日裡曬得頭暈眼花,更不會在寒冬中將渾身的關節都凍得嘎吱作響。

加茂憲紀換上了象征著地位與權力、繡有家族徽章的華麗的道袍。服侍的下人在為他更衣前,還會將道袍熏上古雅的麝香。

那隻伯勞鳥飛走了,飛向比這衰敗的偏院,還要淒涼的院落。

加茂憲紀不由得想起了那院子的主人,想起多年前他親眼目睹的一場除名審判。

那時的他,還尚未抵達足以理解加茂枝選擇反叛的年紀。

但直到今天,他仍舊能夠清晰地回憶起加茂枝所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從加茂枝內心深處傳出的,就像烈火燃燒著,薪柴畢剝爆裂的聲響——那是加茂枝炙熱地,為理想和勇氣燃燒著的火焰。

加茂憲紀還記得,他惶恐地看著加茂慶將箭矢射向加茂枝的瞬間,他的手被母親狠狠地攥疼了。

他本以為,他會在母親臉上看到跟族人一般同仇敵愾的憤慨。

可令當時年幼的加茂憲紀感到不解,以及意外的是——他的母親,卻用另一隻手捂住嘴巴,她紅著眼眶,拚命忍住了想要替加茂枝求情的驚呼。

加茂憲紀猛地瞪大了雙眼。

他腳下的大地開始了異常的震動,這份震動不光打斷了他的回憶,還令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倏地,加茂憲紀的目光直直地穿透,落在了加茂枝久未有過人跡的院落。

這道震動變得愈發的劇烈,甚至得依靠咒力才能穩住身體。

與此同時,加茂憲紀聽到那處傳來的一聲刺痛耳膜的巨響。

他心下一驚,再來不及進行多餘的思考,撇開還還未反應過來的下仆,以最快的速度朝產生這般動靜的方向跑去——

當加茂憲紀趕到以後,看著眼前的景象,他不得不緊緊地握了握因為震驚而微微發顫的雙手。

仿佛在五分鐘前,有一場駭人的戰爭發生在這裡,整座院子幾乎被夷為了平地。

而在殘垣斷壁當中,最為醒目的,是那一處起碼半徑為五米的深坑。

加茂憲紀朝著那空洞走近了些,憑借著現場留下的大量的殘穢,他自然認出了是誰做下的這一切。

除了那名咒術界最強,恐怕也再沒有旁的人會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還如此囂張。

而後,加茂憲紀習慣性地根據留下的殘穢對術式進行推導。

五條悟將他的順轉術式“蒼”,同反轉術式“赫”結合在一起。

再以他的六眼對精細到原子的力量進行控製,扭曲了空間,達到了本體的遷躍,也就是瞬移。

使用這樣的術式,五條悟是要著急地趕到什麼地方去麼?急迫到,隻要遲上那麼一毫秒,他就會永遠失去什麼似的。

吵雜的人聲逐漸向著這裡接近,被這番動靜驚動的加茂家的族人慌忙趕到了。

加茂憲紀站起身,他不再疑惑地觀察那座深坑。然而,就在他要轉身離去的刹那,他再一次瞪大了雙眼——

在某處塌陷的廊椽之下,被碎石掩埋著的,居然是加茂慶已經失去了呼吸,被某種力量擠壓得已然扭曲的屍體。

*

家入硝子正對著電腦,輸入整理著最近通過實驗得到的數據。

揉了揉泛酸的肩膀,剛喘上一口氣。忽地,家入硝子的目光,緩緩地移到了她手邊那一杯正細微晃動著的水杯上。

她皺緊了眉頭。

還未等家入硝子理清頭緒,砰地一聲巨響,仿佛要將人的耳膜刺破。

伴隨著似乎能吞噬一切的海嘯一般的晃動,這間高專設下最多保護性結界,也最是固若金湯的醫療室,都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家入硝子趔趄著穩住身體,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瞬間進入了備戰狀態。

警惕地屏住呼吸,直到嗆人的煙塵散去,家入硝子還未反應過來鬆上一口氣——她驚愕地看著直接穿透地基,出現在她實驗室裡的銀發身影。

“五條悟——!”

又是著惱又是擔憂,但家入硝子的話語瞬間就被那人打斷了。

銀發的咒術師抬起頭,他是跪在地上的——就仿佛肥前神島上的鹿神,他甘願為那名在風中歌唱的小島少年割下鹿角,跪地乞求山川神明,賜予他的少年蘇醒。

家入硝子怔怔地看著五條悟懷中,被他緊緊抱著的被血色染紅的身影。

五條悟蒼藍的眼眸中滿是破碎的悲傷,他說——

“硝子……求你救救他……”

*

鬱也睜開眼。

他是在自己的臥室裡醒來的,躺在他熟悉而眷戀的床上。

然而,鬱也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回家的欣喜。他認命地歎了口氣,走到窗邊,把落在窗台上一顆閃爍著光芒的綠寶石拾了進來。

進入房間後,寶石仿佛自己有意識一般,從鬱也的手中骨碌碌地滾落在地——一封被寫滿了的信紙,被這顆寶石投影在空氣中。

隨後,齊木空助的聲音隨著信紙上一行行浮現的文字,在鬱也的房間裡響起。

鬱也其實不太適應這種魔法般的黑科技,但他突然想起,空助跟他提到過,之前在倫敦的一個周末,他在貝克街221號隔壁的一間酒吧裡,遇見了一位穿著紅披風幫著警察推理破案的奇怪先生。

空助意外同這位先生搭上了話,而紅披風先生告訴空助,他目前在一家魔法學院任職,學院坐落於喜馬拉雅山上。

後來,空助應下了紅披風先生的邀請,去喜馬拉雅山上參觀了幾回。從此,空助的科技發明就不免擁有了魔法的元素。

“我親愛的小鬱,是空助哥哥沒用,不能夠第一時間把你從那個該死的世界裡解救回來——”

齊木空助顯得異常OOC的台詞和聲線中,帶著濃濃的,為鬱也痛心和擔憂的哭腔。

“但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那個害得你穿越的遊戲,其實是一道詛咒——原本,我們正拚命追蹤設下這道詛咒的人,明明就快要抓住他了!

“可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搶在我們替你斬斷與那個人的聯係,進行解咒之前,就把那個人給做掉了!”

“現在,因為那個詛咒師的死亡,他設下的咒力增強——而咒力這種力量,是我們從未接觸過的力量體係。所以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得麻煩小鬱你替他完成一個心願,去救一個叫天元的……”

仿佛受到某種力量的限製,空助的聲音像是丟失了信號,變得斷斷續續,過了一會兒才恢複清晰。

“……不過,小鬱你要是不願意,就不用理會那個混蛋詛咒師的心願。但你要是閒得無聊,也可以把這件事當做在那裡的消遣。而且喔,小鬱你絕對不用擔心你的安全問題,空助哥哥給你製作和升級了一個遊戲空間係統,具體的操作辦法你可以看看床頭櫃上的說明……”

空助的聲音漸漸淡去了,但長長的信紙還未完全展開。

心美甜美的聲音傳了出來。

“小鬱,是姐姐——”

一聽到姐姐的聲音,鬱也當即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

即便知道他所處的房間,不過是空助給他製作的遊戲空間。但他仍舊想打開房門衝出去,仿佛這樣就能看到等在房門外,會笑著摸摸他的頭,說著“歡迎回來”的心美。

鬱也眨了眨微微發燙的眼眶。

而寫下這封信的心美,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