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代表的是自私的純真？我以為她能打開潘朵拉魔盒靠的是純粹的善良。”哈莉道。
“在一個正常的世界裡，存在純粹善良無有一絲惡念的人嗎？”狗上帝反問道。
哈莉瞥了眼懷抱狗上帝卻不發一言的高中生克裡斯。
之前他還一毛不染、腦袋光溜溜好似一個小盧瑟，這會兒腦袋上又長出濃密的黑發，還梳了個“蔡氏”中分。
“連超人和克裡斯都有惡念，隻怕世上真的沒有絕對無垢的好人。”她說道。
“人之初，性純如水晶，不白不黑，無善亦無惡，隻有教化與環境能讓人分出善與惡。
但人之初的純真帶著生命特有的自私。
從在母胎誕生起，生命就會為了生存，下意識掠奪母親的養料。
這種自私是人類最開始的原罪，也是人性中眾多惡念的源頭。
潘朵拉出生在未經禮儀教化、不曾建立信仰的蠻族部落，他們的生活方式很原始也很自然，未被異種教義汙染。
在撿到潘朵拉魔盒前夕，潘朵拉依舊保持著眾生皆曾有過卻很快失去的自私之純真。
這才是她能打開潘朵拉魔盒的原因。
身負天命之人總有特殊際遇與才能，否則天命為什麼特定屬於她？
潘朵拉的這種特性賦予了她戰勝自私之純真的天命。”
哈莉好奇道：“局外人打開潘朵拉魔盒，靠的是純粹的惡，還是純真？”
“你覺得局外人有純真？”
哈莉搖頭，“但我也覺得他並非純粹的惡人，他對自己的主人托馬斯韋恩有善念。”
“你說的對，即便是3號宇宙的犯罪辛迪加，也有一絲善念，就像他們的對立麵——主宇宙正義聯盟的超級英雄心中皆有一縷陰影。
但‘隻有極惡之人、至善之念能打開潘朵拉魔盒’的預言，隻針對主宇宙之人，3號宇宙的人隻要想，都能將盒子打開。”狗上帝道。
哈莉無語。
——何必扯什麼狗屎預言，直接說程序是你設定的得了。
狗上帝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普通人很容易失去自私之純真，不用人教，隻要稍微成長，就會受到環境影響。
潘朵拉從嬰兒到少女，始終保留自私之純真。
如果將之稱為‘天賦’，這種‘天賦’很難得，很罕見，億萬人中也難見一例。
可這同樣代表她戰勝這一‘天賦’的難度比常人困難億萬倍。”
哈莉若有所思，“所以，你派遣巫師議會對她進行了審判，你是想通過審判提醒她，她身有原罪，需要改正？”
狗上帝輕點狗頭，“普通人知道潘朵拉打開魔盒，把七原罪釋放到人間，認為她罪大惡極，就該接受懲罰。
稍微了解內情之人會覺得潘朵拉很冤，對她的審判、對她原罪三體的稱呼，全都沒理由。
再深入了解內情，猜到巫師議會審判原罪三體的權力來自天堂，就會陰謀論，認為原罪三體必有深意。”
說到這兒，她還側頭看了哈莉一眼。
哈莉察覺到她的目光，也明白她在想什麼。
她就是第三類人，自以為明白了什麼真相，對原罪三體各種陰謀論，對上帝各種陰暗猜測。
哈莉很想說：你用原罪三體幫克裡斯完成“萬罪歸一”的夢魔魔化，難道不算陰謀？
“世人多愚昧，上帝哥你看開點，彆和那些蠢貨計較。”她表情認真地勸道。
狗上帝回過頭，繼續道：“如我先前所言，源自生命生存本能的自私之純真，本就是生命最初之原罪。
潘朵拉是此原罪之化身，當得起‘原罪三體’之稱，也該受到懲罰。”
“上帝哥你說得對。”哈莉連連點頭，現在無論她說什麼，她都不會反對。
沒辦法，誰叫她手段高明，令她望塵莫及呢？
同樣是完美夢魔魔化，與上帝“萬惡歸七原，七原歸三體、三體歸一”比，她曾引以為傲的108種惡念善念就像個笑話，low得她都想轉世重修了ps。
“不過一切懲罰的目的，都不是為了懲罰。”狗上帝道。
哈莉立即捧跟道：“上帝哥寬宏仁慈，你的一切懲罰都是為了救贖。”
狗上帝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眼神。
除了不夠虔誠，哈莉的一切都讓她非常滿意。
她能力強，耶穌連同12門徒忙碌一輩子，也隻是把基督教傳到西歐大陸，哈莉這才幾年，基督教義已經傳遍整個宇宙，無數星球的領袖成為她的信徒。
她對上帝教義的理解也十分深入，幾乎接近本質，很多聖靈、絕大多數天使都不如她。
“潘朵拉剛打開潘朵拉魔盒，就被拉到永恒之堡，被判為原罪三體，並受到詛咒。
這場審判的目的是在提醒她，幫助她完成自我救贖。
可審判結束後，她一個人待在親族的墓地附近，什麼也不做，一直等到百年後，森林將墓地遮蓋。
等她對那個地方感到陌生、再找不到熟悉的痕跡，她才離開家鄉。
近百年的時間，她都沒想過自己釋放的七原罪帶給世間多大的危害。
她明明親眼見到七原罪魔屠殺她部落親族的場景。
巫師議會也明明白白告訴她七原罪的危害，以及她的罪名。
可潘朵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哪怕後來離開家鄉，在世界各地見到原罪魔禍亂人間的場景，她樹立了消滅它們的決心，她的根本目的也隻是贖罪。
她認為自己被巫師議會詛咒永生不死、永遠感官敏銳、身體充滿活力，是因為她釋放了七原罪，隻要她能消滅它們，詛咒就會消失，她能徹底安眠。
她是為了自己而非為了被七原罪傷害的眾生去消滅原罪。
如果沒有我的引導，如果她最大的利益症結不是消滅七原罪，如果她正常生活在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蠻荒社會，這種自私之純真將推動她犯下多少罪？”
“潘朵拉成為原罪三體，的確不冤。”哈莉輕歎道。
因為當初打開潘朵拉魔盒釋放的是七原罪，贖罪的方法是消滅七原罪，所以潘朵拉才與七原罪魔糾纏萬年。
如果她釋放的是與七原罪對立的“七神聖”，巫師議會要求她消滅七神聖才能完成贖罪，潘朵拉大概率也會在家鄉待幾十年，等親族的墳墓消失，等熟悉的家鄉變得陌生，等她渴望永恒的死亡來結束這段痛苦的人生，她八成也會追殺七神聖一萬年。
自私的純真不分善與惡，也不被善與惡教化，隻遵循讓自己活得更好的自私本能，真要做起惡事，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比惡人更可怕。
“幸好上帝哥你卷顧了潘朵拉，最終讓她明悟眾生之苦與她心中之苦並無區彆。
人之初，性純真，無善惡，教善得善，種惡得惡。
因為遇到上帝哥，所以潘朵拉才有如今‘人性之光’化身的成就。
若她遇到的是路西法，隻怕此時已經成為第二個蝕主......呃，上帝哥，你繼續，陌客是什麼情況？”
哈莉心中懊惱，她情緒太過投入，一不留神，把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蝕主固然是人性之惡、人心之暗的集合，是人性之光的對立，但蝕主的誕生可與路西法·晨星沒半點關係。
蝕主和潘朵拉一樣，都是狗上帝的傑作！
按照她“教善得善，種惡得惡”的馬屁，潘朵拉由純真化為“人性之光”是因為她遇到了上帝哥的仁善引導。
可憤怒之靈化為蝕主也是因為遇到了上帝哥，蝕主是人性之惡，那上帝......
“蝕主和潘朵拉不一樣。”狗上帝澹澹道。
“對，世上隻有潘朵拉一個‘自私之純真的化身’。”哈莉讚同道。
小狗上帝道：“原罪三體陌客、潘朵拉和問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最終追求、最終救贖。
陌客也想要最終救贖，可救贖具體是什麼？
擺脫脖子上的銀幣項鏈？
銀幣項鏈的確很沉重，很痛苦，但他十分清楚，扮演猶大、接近救世主、成為他的弟子、最終出賣他，都是來自天之聲的命令。
他本人有罪，但不該將‘背叛耶穌’當做自己最大的思想包袱。
陌客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這才是最大的原罪。”
哈莉問道：“上帝哥你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讓他擺脫迷茫？”
——順便讓他幫你乾些黑活？或者，當你的小黑手才是主業，救贖自己、不再迷茫隻是順便？
狗上帝問道：“你了解陌客的過去嗎？”
哈莉道：“聽說他之前是天使，在當年路西法叛亂中被壞人欺騙，誤入歧途。不過他在最後時刻迷途知返，最終還是站在墮落天使的對立麵。”
小狗上帝道：“陌客是迷茫之人，他沒有自我、沒有主見，不懂堅持，猶如懸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種子，空氣中的任何波動，都會讓他偏離原來的方向。
路西法叛亂前夕，有墮天使找到陌客，命令他也加入路西法的陣營，陌客站到了路西法一邊。
等叛亂正式開始，三分之一的墮天使與另外三分之二的天使形成對立，又有天使要求陌客回歸正途，陌客又回到天堂一方。
他的這種毫無主見、完全聽從彆人命令的行為，並沒討好到彆人。
墮天使和天堂天使都鄙視他，認為他是可恥的叛徒。
叛亂結束後，沒有天使替他求情，他失去天使之翼，被貶謫到人間。
他還被剝奪名字，成為陌客stranger。
名字是自我的一部分，既然他沒有自我，自然就不需要名字。
他既不是天使，也不是墮天使，同樣不算人類，非人非魔非神......這是對他的懲罰，也是對他的考驗，他能決定自己是什麼、叫什麼。”
哈莉本以為走路隻是聊天的陪襯，他們一直在漫無目的地行走。
可當卷毛犬把話說到這兒時，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人，陌客。
在哈莉都沒察覺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陌客跟前。
陌客並不在穀溪鎮“菲利普·史塔克”的舊宅。
那個家已經被燒成一片白地，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陌客這會兒正一個人坐在炮台公園的長背椅上。
不知不覺間，哈莉已經離開長島，跨越二十多公裡，來到曼哈頓市。
待看到陌客，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主......”陌客很意外，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表情有幾分忐忑，也有些疑惑。
“哈莉，克裡斯，你們......”
他想問他們來乾什麼，又覺得這個問題很沒意義。
“陌客，我曾向你承諾，你已經走到救贖的最後一步，隻要完成我布置的任務，我就幫你取下銀幣項鏈。”
狗上帝似乎什麼都沒做，隻趴在克裡斯懷裡說話，而她話音未落，陌客脖子上銀幣串成的長長項鏈，自動脫落。
銀幣一枚接一枚落在地上，剛落地便放射灰色、如同煙霧的光芒，逐漸化光消失。
陌客瞬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整個人像是獲得重生。
“主，這是什麼意思？我違背了您的命令。”陌客疑惑道。
“無論你執行多少次來自‘天之聲’的任務，你脖子上的銀幣都不會真正減少，你的救贖也不存在進度條。
隻要你覺醒自我，不再迷茫，能態度堅定地反對我一次，你才能真正得到救贖，你脖子上的銀幣也失去存在的意義。”狗上帝澹澹道。
早在今天碰麵之前，哈莉心裡已經有了模湖的猜測，此時聽到狗上帝這番話還不算太震驚。
陌客卻是呆愣在那，好一會兒也反應不過來，“我，我不太明白......”
“你背叛過耶穌，因為來自天之聲的命令；你背叛過上都夫人，哪怕她那麼明顯地表露出對你的愛意；你背叛了吉姆·科裡根上一代幽靈，你明知道他是一位嫉惡如仇的正義警官，是真正的好人；你背叛了三宮之女蕾切爾，你也曉得她多善良，明明自己正在被三宮仆從追捕，依舊用魔法把苦難之人心中的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哪怕痛得流淚，可你出賣了她......”
狗上帝雙眼閃爍銀輝，歎息道：“這無數年來，類似的背叛行為你做過無數次，哪怕很多時候你知道不該那麼做，你會對受害者感到抱歉，但你依舊不會違背‘天之聲’的命令。
事實上，所有命令都是被故意設計成那樣的，為的就是刺激你，逼迫你心生抗拒、出言反駁。
很多時候‘天之聲’會先下令，讓你接觸他們，讓你有機會認識到他們的善良和美好，並與他們建立交情，最後‘天之聲’讓你用最殘酷、最不可饒恕的方式對待他們——背叛。
地獄九層，一層比一層罪孽深，而背叛之罪在最後第九層。
有尊嚴、有榮耀感的人很難忍受成為叛徒的內疚和痛苦。
我希望用最大的痛、最大的心靈折磨，喚起你的自我意誌。
如果你能反抗‘天之聲’，你的救贖早已完成。
可惜，被貶謫之後的你，和天使時期的你比，幾乎沒有變化，依舊是個迷茫之人。”
狗上帝歎息道：“地獄中的惡靈，超過九成都發自內心地後悔。
如果他們犯罪時不曾有任何迷茫，現在也不會後悔。
在金錢、名望、權力、欲望等利益的誘惑下迷失自我，在權威、生死、得失的壓迫下失去堅持，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麼、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最終生出種種惡念，做出種種惡行，即是原罪三體之墮落的迷茫。”
她再次看向陌客，“我之於你，遠不止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迫，我是你的一切。
對你而言，反抗我的命令是最困難的事。
所以，隻要你能反抗我，就一定代表你尋得自我，從迷茫中走了出來。
你愛上了任務目標‘菲利普·史塔克’的妻子，第一次開始享受生活......我一清二楚，但我沒有打擾你，我給了幾年時間讓你沉醉其中，讓你自我意誌逐漸成熟。
其實，將你貶謫到人間，就是希望你被凡人的生活打動。
無論多迷茫的凡人，在結婚、生子、父母衰老時，都會在責任中找到堅持，從此不再迷茫，這種看似普通的天賦卻是你最需要的。”
“所以食罪人找上門，殺了我全家，都是為了讓我反抗你？”陌客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