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文明......”哈莉看著有些歇斯底裡的耶魯尼，笑得有點譏諷，“如果它們都是垃圾文明，那你們科魯科學院的眼光還真是差。”
事實上，被科魯人選中的百萬文明星球，基本上都算萬裡挑一。
按照科魯人的超凡文明評判標準，它們要麼很有潛力，要麼已經展現出不俗的發展勢頭，有一飛衝天的趨勢，要麼已經非常強盛，突破行星也隻差臨門一腳。
放在科魯文明代表大會上，突破行星的文明連進場的資格都沒有，與會者至少半步高等文明，擁有跨越銀河係、進行超遠距離航行的能力。
可被科魯人選中的是超凡文明而非科技文明。
超凡文明突破行星，堪比天朝的“仙武文明”，破碎虛空成為常態，絕對算高武世界。
它們之所以淪為籠中鳥、盆中花，供人觀摩研究，不是自己太弱，純粹是科魯實在太強，強到令中低等文明絕望。
“失去了四大文明能量，對我們科魯有什麼影響？”
耶魯尼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終於讓心湖中的驚濤駭浪平複下來。
其實哈莉在前麵的“歐米伽巨神探討大會”中已回答過類似的問題。
當時她說自己並沒接觸過四大文明能量，無法明確感知並分辨它們，就像沒天賦的普通人無法感知到無處不在的自然魔法元素。
哈莉還鼓勵他們：文明當自強，莫要信鬼神。
她建議他們不要在乎虛無縹緲、無法揣度、難以控製的文明能量，要相信自己，堅定不移地將文明的未來抓在自己手中。
這番話在當時是大實話，哈莉確實沒感知到文明四大能量的存在......
其實對這件事她也深感可惜。
歐米伽巨神死得太早了，她原本打算等它們下次再種下文明之樹，就隱瞞身份，悄悄搶奪幾個文明果實。不親口品嘗幾個人參果，永遠不知道人參果是啥滋味兒。
呃，她計劃吃彆人文明的果實，當然不能暴露身份，還要暗中進行，把吃果子的鍋扣在巨神頭上。哪怕不明白文明四大能量是什麼，用屁鼓想也明白失去文明果實對文明必然不利。
當時對哈莉的這番回答，各大文明代表，各文明的“愛因斯坦”們，還算比較滿意。
首先，哈莉夠誠懇，不懂就是不懂。
其次，他們全部是科技為主的高等文明，天然就更相信實實在在、可被檢測被理解的邏輯規則，也相信文明的前途掌握在文明民族自身手裡。
現在哈莉說出了文明能量讓“瓶中文明”繁榮昌盛、未來可期的預言，必然是對文明能量有了新的認識與理解。
哈莉沉吟道：“耶魯尼議長，我和你說實話，如果你不是科魯最高領袖，我不會對你說實話。
即便是現在，我依舊堅信個人意誌、個人努力可以改變個人命運；民族的信仰與意誌，則決定一個民族的前途和未來。
如果科魯人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失去鬥誌，或者說改變了過去的信念......唔，我不是說冷酷無情，視中低等文明為螻蟻的那種信念。
如果你們還有這種信念，我希望你們改變一下，希望你們豎立‘好人有好報，好文明自有天相’的新理念。
我欣賞的是你們對知識、對真理的執著追求。
你們要繼續保持這種全民科學家，一門心思刻苦鑽研學問、不學彆人浪費時間與資源搞星際霸權的精神。
隻要你們能堅持這一信念，我肯定你們依舊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謝謝~~”耶魯尼神色複雜地向她鞠了一躬，表情堅定道：“無論什麼時候、遇到什麼情況，我們對真理與邏輯的信仰都不會改變。
因為它已經刻錄在每個科魯人的基因中，刻錄在我們的靈魂裡。
所以，您儘可以直接告訴我文明能量的真相。
無論它多麼震撼人心，會怎樣衝擊我們現有的三觀，我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信仰。”
哈莉道：“被你們挑中的超凡文明樣本，應該都有星球之靈吧？”
“您說的‘星球之靈’是指文明所在星球的泛意識集合體？”耶魯尼問道。
“可以這麼理解，但其實在文明誕生之初，星球已經存在朦朧的靈識。”哈莉指著下方的行星，道：“它的星球之靈在持續不斷地增強。
而讓它變強的力量源頭，是‘下方’靈薄獄中的巨神之墓。
現在我依舊無法直接捕捉文明能量，卻敢肯定巨神之墓有奇異能量逸散出來，被這顆行星的星球之靈吸收。
你們研究過百萬超凡文明，肯定對星球之靈有深入了解。
最簡單的說法，星球之靈是星球諸多生命的‘母親’。
就像我們地球人稱呼地球星靈蓋亞為‘大地之母’。
母親壯，則母親誕下的子嗣壯。星球之靈強，文明中出現天賦異稟之人的概率就會升高，文明有了更具天賦的領頭羊，前景也更美好。”
“其實星球之靈對文明的影響遠不止這點。但星球之靈增強，文明更有前途，是百分百可以確定的。”哈莉最後道。
耶魯尼抿了抿唇，“您隻是確定下方世界的星球之靈在增強，便確定它會在3000年內走出恒星係？”
“星球之靈隻是最明顯的變化。”
哈莉沉吟道：“你們科魯研究過各種類型的文明，了解每種文明升級的動力與表現形式。
那你說說看，除了星球之靈的正麵影響，其它能促使文明繁榮發展、順利躍遷的要素都是什麼。”
耶魯尼想了想，遲疑道：“讓一個停滯不前的文明突然繁榮發展的要素有很多。
可能是因為文明中出現一位大思想家，引發了新的文化浪潮，進而帶動科技與社會製度的前進；也可能一次意外的實驗事故，結果研究出大幅度提升社會生產力的機器。
甚至某個普通研究員的一次靈感爆發，也可以創造整個文明大步向前進的奇跡......總結起來，無非人與資源，人爆發靈感，世界開發新能源、新資源。”
哈莉道：“文明能量對一個文明的利好是全方位的。
吸收了巨神墳墓中逸散的文明能量，一切足以促使文明繁榮的要素都在增長。
就比如你說的研究員靈感爆發，這其實與命運有關。
可以簡單理解為走了狗屎運，運氣爆發。
你們的智庫精英肯定研究過命運花園之戰。”
耶魯尼眸光微閃，心裡有點尷尬，卻也老老實實點頭承認。
“運氣是真實存在且可以被轉移改變的，吸收了文明能量，繁榮星域文明連命運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就比如下麵的漢迪斯文明，他們的文明命運猶如燒沸的開水，在命運之河裡翻滾冒泡，我第二眼便注意到了。
嗯，第一眼是行星的星靈。
它有了低級智慧，大概從你們那兒聽說了我的名號與事跡，主動向我問好，態度很謙卑。”
——對我的態度比你表現得都更恭敬。
“文明能量對一個文明的影響竟如此巨大、如此立竿見影......”耶魯尼既震撼又心痛，“那些能量都是我們科魯文明的，現在被巨神抽走，那我們科魯文明的‘文明晉升要素’豈不是要指數型降低？
今後偌大文明再難產生一位絕世天才，即便誕生天才，天才也一生黴運，沒有靈感，沒有意外實驗發現，明明是正確的實驗卻因為事故被當成錯誤的道路......”
他叫得很悲涼，很激動。
哈莉卻眼神無波，心如止水，語氣也很平靜，“如果你將這一事實傳播出去，科魯人失去希望和衝勁兒，那事實將變成科魯未來的現實。”
耶魯尼深呼吸幾口氣，問道：“我們科魯還能不能將文明能量收回來？”
哈莉搖頭道：“天命難違！凡人逆天，命運隻會更加坎坷；文明逆天，文明很快就會消亡；我欲逆天，天順我意。
問題是，整個多元宇宙隻有一個我，除了我，再沒第二個人能逆轉命運。”
遲疑了幾秒鐘，她又補充道：“看在你們科魯熱情招待我的份上，我可以專門為你們逆天改命一次。”
耶魯尼眼睛亮得發光，雙膝一軟，直接跪在虛空，激動喊道：“多謝武神王陛下為我們科魯文明逆天改命。”
——這會兒曉得喊“陛下”了，你繼續喊“奎茵女士”呀！
哈莉心裡譏笑一聲，麵上嚴肅道：“在原來的命運線上，你得知真相，怒發欲狂，帶領科魯艦隊一一摧毀繁榮星域內的文明——”
“我沒有！我不會！”耶魯尼連聲叫道。
他嘴裡叫得響亮，心裡卻有些發慌。
哈莉不理睬他，繼續道：“你認為摧毀繁榮星域內的‘垃圾文明’，被它們奪走的文明能量就會重新回到科魯。
這種想法大錯特錯。
星球都被打爆的文明，或許會失去文明能量，但文明能量永遠不會回歸科魯，或許它們會彙聚到其它文明星上，讓其它瓶中星球文明更加繁榮昌盛。
最終你們剿滅繁榮星域前，科魯先被某個天命加身的文明摧毀。
哪怕你們動用規則係武器一次性毀滅整片星域，也會有漏網之魚，所有命運之蒙蔭落於一人之身，那將是宇宙級的天命之子，你們照樣扛不住。”
耶魯尼麵色數變。
良久，他問道：“您說要幫科魯逆天改命......”
哈莉低頭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幾分嫌棄之意，“我現在泄露天機，提前告訴你科魯可能遭遇的族滅浩劫，難道不是在幫你們逆天改命？”
“呃，您是說，聽到您的預言，我不再想著毀滅繁榮星域，科魯也就不會遇到浩劫，這便算是逆天改命？”耶魯尼表情扭曲道。
——你該不會在唬我吧，想讓我不敢摧毀這片繁榮星域。
他心裡剛升起這個念頭，就聽哈莉冷笑道：“你該不會覺得我在唬你，真實目的是想保護這片星域？”
耶魯尼心頭一緊，連忙搖頭道：“其實您誤會了，科魯乃文明之國，從未想過毀滅任何星球文明，更遑論整片星域？
也因為我從未想過毀滅繁榮星域取回文明能量，我才以為您所說的‘逆天改命’是幫科魯重新恢複文明能量。”
哈莉淡淡道：“研究、收集、利用文明能量，屬於多元宇宙之外的技術，我們理解不了這種技術，也掌握不了技術。
如果我能幫你們恢複文明能量，那我為什麼要幫你們，而不是將文明能量塞進地球，讓我的母文明繁榮長生？
甚至我會抽乾所有高等文明的文明能量，讓地球一飛衝天、一家獨大。”
耶魯尼表情驚愕，身體冰涼僵硬，手腳麻木顫抖。
哈莉歎了口氣，放緩語氣道：“其實四大文明能量雖強大，卻也有極限。
文明能量是含有文明信息的特殊能量。
裡麵的文明信息來自科魯，隻會減少不會憑空增長。
或許有文明得到這波能量後，在某方麵的成就超越你們科魯，但這份功勞有大半歸功於文明自身的努力。”
耶魯尼心有不甘地看著下方的“垃圾文明”，道：“每個文明的發展道路都不一樣，即便文明能量本身有極限，對文明自身沒直接好處，可讓另一個文明吸收了，也可能創造無限潛能。
文明發展最不缺的就是刻苦努力。
文明發展最怕空有努力卻無靈感與潛力，努力百萬年也無法前進一步。”
哈莉道：“這倒是事實，可多元宇宙內的文明注定走不通竊取彆人文明能量的道路。
它屬於多元宇宙之外的某個強大文明或組織。
他們看待宇宙文明的眼神，比你看漢迪斯文明的眼神還要輕蔑。
他們對待竊取自己道路之文明的態度，比你想要對漢迪斯做的更加殘忍。”
“這樣的現實真令人絕望啊。”耶魯尼苦澀道。
“知道了才感到絕望，你去下麵星球逛逛，問漢迪斯人絕望不絕望，或者，你覺得他們需要絕望嗎？”哈莉笑得意味深長。
耶魯尼怔了怔，“他們......”
漢迪斯人本該迎來絕望的，但現在遇到了“魔女哈莉”。
那麼，在歐米伽巨神背後的超脫文明準備處置他們時，他們也能遇到“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英勇無敵的神聖哈莉”嗎？
答案似乎早已出現。
她打死了歐米伽四巨神，成功阻攔“大全能宇宙的科魯人”收割“多元宇宙的漢迪斯”們。
一時間耶魯尼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對哈莉的感官也在不停變化。
“武神王陛下，歐米伽巨神被封印在諸神創造的禁錮世界中，起源牆外麵的超脫者能否確定它們是被誰謀害，以什麼方式殺害嗎？”
“你應該是想問，外麵的超脫者曉不曉得我是主謀吧？”哈莉道。
耶魯尼神色尷尬，“您是所有神靈、所有物質文明的領頭人，但歐米伽巨神被殺的責任屬於所有人，誰也彆想置身事外。”
這句話至少有九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