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達·沃勒認為事關重大，就親自帶著迷霧博士來到莉山山腳下的前院。
沒進入半山腰莊園內部，山下前院有供普通賓客使用的客廳與寬敞臥室。
迷霧博士很慘，雖然他是個巫毒術士，但身高一米九，渾身肌肉疙瘩，強壯得像個戰士，隻沉默站在那，不激發體內魔力，都能帶給旁人極大威懾。
此時他卻如同光顧過“蘭若寺”，還在蘭若寺裡待了的好幾晚上。雖僥幸活了下來，卻被抽乾精氣神，肌肉乾癟緊貼在骨頭上，皮膚枯萎鬆垮，像是套在骨頭上的一條麻袋，形體縮小了一大圈，似乎都不足一米七了。
若非阿曼達沃勒指著他說“這就是迷霧”，哈莉幾乎認不出他來。
不過他總算還活著，勉強能說話——在被沃勒打入一大管子強心針之後。
“蒂姆·亨特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僅是氣質與作風，他人也成熟了十多年，像是個三十歲的中年人，明明他才剛上高中......”
他虛弱的話語被上都夫人打斷，道：“你後來沒見過蒂姆嗎？我是說黑暗之夜危機結束，我們從命運花園返回來之後。
那時蒂姆已經氣質大變，人像是突然成長了幾十年，麵孔已不見稚嫩，眼神甚至有些飽經滄桑。”
“沒見過，我之後再沒見過從白魔法世界回來的蒂姆·亨特。”
迷霧聲音輕得像是小偷伸向錢包的手，稍微有點不注意都會將它忽視掉。
“不過，我聽說過他的事跡，白魔法世界重新恢複魔法，伊珀刻人類依靠魔力水晶建立的古怪文明維持不下去了。
伊珀刻人類還進入地球，去地球各國考察、留學，學習人類的科技文化。
我曾遵照大統領的囑托，以大型魔法傳送，將天朝人產業升級時拆掉的大批機器設備送到伊珀刻世界，讓伊珀刻人民恢複生產與生活。
我明明幫助了伊珀刻人，還被伊珀刻大統領授予‘伊珀刻之友’的勳章，伊珀刻小朋友還向我送花，還親我臉，他們那麼敬愛我、感激我，蒂姆亨特為何恩將仇報，如此殘忍地對待我？！”
說到最後哪怕虛弱至此，迷霧博士也忍不住激動得兩眼濕潤。
曾經他的眼睛明亮如陽光下的湖麵，此時湖水乾涸，眼睛周圍深深的皺紋宛若裂開的湖底泥坑，即便如此悲傷，也流不出淚來，能稍稍濕潤已經是極限。
“迷霧，你的委屈我也明白，不過現在委屈也沒用，我需要了解與蒂姆亨特相關信息，然後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你可明白？”哈莉道。
阿曼達·沃勒先對哈莉道：“蒂姆亨特早前見過你，對吧？
他向你尋求幫助，幫伊珀刻失去魔力能量中樞的人類重建新社會秩序。
你並沒親自參與這件事，你隻是打電話給米國大統領，讓他幫蒂姆解決麻煩。
大統領也和你一樣，將工作交給了下麵的人。
不過，大統領還曾與‘全球首腦會議’上提過這件事，他說了些‘人權’、‘友誼’、‘責任’、‘銀河上將’之類的套話，將部分任務分攤給了其它國家。
我們與天朝人商量後，在南達峰下設置了一個‘地球-伊珀刻’邊境管理局。
迷霧博士從命運花園回來後，就在南達峰做管理局局長。
有天朝人‘書記’與科員們負責具體事務，他這個局長隻是監督地球與伊珀刻之間的維度裂縫，並提供維度傳送服務。
直到今天，他都在自己的崗位上，沒離開過南達峰。
遇到蒂姆亨特也不是偶然，是亨特主動進入邊境管理局，有目的地找到了迷霧。”
解釋迷霧博士的情況後，沃勒又低頭看向自家下屬，道：“迷霧，你把遇到蒂姆亨特的詳細過程說一遍，他做了什麼，對你說了什麼。”
迷霧聲若蚊蠅，道：“我不確定往日裡蒂姆亨特有沒有出入‘地球-伊珀刻’空間通道。
或許他手段高明，讓我無法察覺。
或許他身為白魔法傳人、伊珀刻之主，不需要走特定的空間通道。
在今天之前，我從未感應到他穿梭維度通道的氣息與空間力量波動。
但上午的時候，我明顯察覺到一股龐大能量從伊珀刻衝向地球。
我的主要職責就是排除兩界之間的安全隱患。
發現異常後，我立即分出精神力進入維度通道查看情況。
我看到了蒂姆亨特，他的樣子極為駭人......倒不是他子變成怪物，他渾身散發強烈的魔力波動，魔力中包含濃濃的怨氣與死亡氣息。
甚至有帶著怨氣的魔力從他體表浮現，仿若無數冤死的鬼魂纏繞他周身。
我被嚇了一跳，他的樣子太可怕，氣息有太強，我打算呼救。
可不等我有任何動作，他瞬間閃爍到我本體跟前。
我房間裡的防禦魔法陣對他無效。
他說‘對不起，迷霧博士......但你使用了我的魔力，你欠下的債必須收回來’。
他剛開始似乎還有點猶豫，但不等我詢問情況，下一瞬他便直接對我出手。
他向我伸出右手，掌心射出藍色與白色閃電，閃電將我淹沒，鑽入我每個毛孔，深入我靈魂，將我體內一切奇跡之力掠奪一空。”
即便雙眼乾涸，說起已經丟失的奇跡之力，他還是禁不住流下兩滴淚水，聲音中也帶著哽咽，“我才剛剛晉升神靈巫師啊！我修煉了幾百年才有此機緣，可現在我的神格、神性、神之法則，全沒了，被掠奪一空，嗚嗚嗚......”
上都眼神憐憫，心裡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因為她也是剛晉升神靈巫師立即失去一切。
可在憐憫的同時，上都又莫名有種控製不住的罪惡快樂：終於不是我最慘啦！
呃，哈莉也被剝奪一切奇跡之力，可上都知道後並沒有如現在這般感同身受、暗生罪樂，因為哪怕失去一切奇跡之力，哈莉照樣是個絕世強者，照樣與赫卡忒剛正麵，完全讓人憐憫不起來。
“蒂姆有沒有解釋，他為何要剝奪你的奇跡之力？”她問道。
哈莉瞥了她一眼，道：“蒂姆直接說要收債，你沒聽到？”
“我聽到了，我的意思是，他為什麼要收債？他之前可是堅決抵製變成‘魔能使者’的，為了不讓預言成為現實，他甚至一度放棄魔法，將自己魔力廢除，完全退化成麻瓜。
我想知道讓他發生改變的原因，知道原因才能找到對策，不是嗎？”上都夫人道。
阿曼達·沃勒問道：“魔能使者是指什麼，能隨意掠奪彆人的魔法能量？”
上都道：“我在預言中看到的‘魔能使者’的確是掠奪超凡者魔法能量的‘惡魔’。
他比阿卡姆瘋人院中最邪惡的超級惡棍還要邪惡，比真正的惡魔更狠辣無情。
他對魔力的掌控堪比赫卡忒與顛倒人，哪怕強大如神魔，在他麵前也隻能苦苦掙紮，最終被他掠奪走魔法力量。
我在預言中看到，他身下堆滿了法師與神魔的屍體，其中甚至有我自己的屍體。
那場景彆說我了，連蒂姆本人都被嚇壞了，所以他後來才決定放棄魔力，做個凡人。”
她偏頭看了眼哈莉，又遲疑道：“後來根據白魔法世界的現實情況，以及哈莉的分析，我們猜測蒂姆是白魔法之祖的轉世。
白魔法之祖是一位神王級的大佬，他和天境古神一樣，從赫卡忒那獲得最純淨最原始的魔力。
但他並沒將那些魔力轉化為神力，組建一個龐大神係。
相反，他打算將全部魔力獻給大家，他要創造一個不會有魔法債務卻能完美發揮魔力之奇跡力量的世界。
白魔法之祖的‘一世身’死了，徹底死亡，他的魔力失去主人，在白魔法世界擴散開。
在伊珀刻世界內部完成轉世的‘二世身’，之後開創了白魔法文明，也即是伊珀刻人類利用魔能中樞作為能量源的‘科學魔法文明’。
二世身死亡，三世身帶著伊珀刻魔法生物的最後希望來到地球，將白魔法與‘純淨自然魔力’帶到地球超凡界。
三世身就被稱作‘白魔法之祖’。
不確定有沒有四世身、五世身，反正現在的蒂姆是最後一世身。
純淨自然的魔力隻是相對純淨，並非絕對純淨，它來自‘白魔法之祖’，吸收利用它的法師欠了白魔法之祖魔力債務，所以能被蒂姆收割魔力。
這就是蒂姆成為‘魔能使者’的原因。
可按照這一理論，‘魔能使者’隻能收割白魔法師，似乎與預言中看到的景象有所出入。”
沃勒指著迷霧博士道：“他是白魔法師？”
“‘白魔法師’不等於法師中的好人，也不等於聖法師。
白魔法師最初的定義隻是為了區彆借用惡魔力量的黑魔法師，也即是不借用神魔力量的法師。
當然，迷霧博士之前是巫毒術士，一身魔力九成九九來自地獄或邪神，是妥妥的黑魔法師。
但在命運花園一戰中，哈莉從伊珀刻搶——”
“咳咳！”哈莉輕咳兩聲。
上都立即改口，道：“哈莉撿到一塊巨大的純淨魔力水晶，迷霧博士大吸特吸，吸收了大量純淨魔力，最後還憑龐大力量成功突破神靈巫師的境界，成為一名‘巫魔’。
既然吸收了‘白魔法魔力’，亨特當然能找他收債。”
說到這兒，她臉上露出思索與擔憂的神色，“哈莉，當初命運花園之戰，有幾十個法師，他們都和迷霧博士一樣，吸收了大量‘不純淨的純淨魔力’。
其中還包括我和康斯坦丁。
如果亨特徹底變成‘魔能使者’，我們會不會也和迷霧博士一樣，被魔能使者盯上？”
沃勒慶幸道：“當初我差點也吸收了傳說中‘純淨自然魔力’，幸虧哈莉勸阻了我，讓我迷途知返。”
上都道：“現在還不確定‘魔能使者’的收割目標，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蒂姆是個好孩子，不應該墮落啊！”
她眼含期待地看向哈莉。
哈莉低頭看向迷霧博士，道：“當初是你負責聯係的他們，你應該還與他們有聯係吧？”
“我都這樣了，要死了，還怎麼聯係他們？”迷霧博士悲傷又絕望地說。
哈莉道：“埃崔根，給他一點魔力，幫他續幾年命，至少熬過魔力債務危機。”
先前埃崔根的話都沒說完便被意外事故打斷，這會兒並沒離開。
“用其它惡魔的力量行不？我不想要這個債務人，事實上除了傑森布拉德，我從未借魔力給人類。”埃崔根問道。
他若將自己的地獄魔力給了迷霧博士，哪怕數量很少隻夠續命，依舊會成為迷霧的魔力債主。
“行，找個高級點的惡魔。”哈莉無所謂地點點頭。
埃崔根身影淡化，消失在陰影界中。
上都道：“我覺得以現在的特殊時局，往迷霧體內灌營養液都比輸入魔力要好。
我們雖然不明白蒂姆好好的，怎麼突然墮落成‘魔能使者’，但從迷霧博士依舊活著的事實，可以推測他下手有留情。
甚至有某種不得已，不然蒂姆不會說‘sorry’。
現在迷霧被抽乾奇跡之力，的確淒慘，卻如同已經被野火燒過一遍的草地，在野火四起的現在，他不會再被野火燒到了。
魔能使者蒂姆不會再來找他，顛倒人與赫卡忒也看不上失去一切奇跡之力的他，他反而安全了。”
說到這兒她瞳孔一縮，驚訝道：“哈莉，蒂姆其實是在做好事，對吧？他提前收割魔能，是為了避免迷霧被赫卡忒與顛倒人盯上。”
哈莉還沒說什麼，被抽乾奇跡之力的迷霧博士先忍不住，悲憤叫道：“難道所有法師都一定會被那個女人、被‘詭異’收割？
哥譚那麼多超凡者，他們不都活得好好的？
你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接受魔能使者的‘善心’，提前被抽乾本源，變成我這樣的廢物？”
“你朝我吼什麼，又不是我將你抽成這樣的。”
上都可沒見他慘就慣著他的意思。
懟了他一句，她又看向哈莉，問道：“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哈莉已經見識過顛倒人與赫卡忒，對“白魔法之祖”...哪怕是魔能使者，都沒有太大興趣。
隻是魔能使者收割的對象，與她有不小關聯，才投入幾分關注。
這會兒聽到上都詢問，她也隻是有些敷衍地說道：“你有時間在這兒瞎猜，不如早點讓迷霧博士恢複精力，好聯係其他吸收過‘純淨魔力’的法師。
或者你可以主動去尋找墮落成為魔能使者的蒂姆？”
上都至少有一句話說的沒錯：迷霧博士此時補充營養液好好休養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現在哈莉不是在幫迷霧做最好選擇，而是讓他替自己跑腿做事——聯係參加命運花園之戰的巫師，查看他們的情況，向他們示警。
誰不知道熬夜加班對身體不好呢，可哪個老板會鼓勵自家員工帶薪休假、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當然，哈莉與無量資本家還是不一樣的，她這會兒至少為迷霧博士提供了最優質的安全保障——允許他進入莉山前院養傷。
......
埃崔根帶來一團來自惡魔侯爵的魔力精華。
哈莉用胃酸之霧幫忙清洗一遍，才交給迷霧博士。
吸收純淨的侯爵精華後，他乾癟如蘆柴棒的身體立即充氣般恢複大半，雖然還有點虛弱，也遠不如神格在身時力量強大，至少他可以下地工作了。
“神格與神靈法則，你不用擔心，我的神王權也被赫卡忒封印，現在我已拿到一小部分魔力權能，未來必定能恢複我自己的權能，也順手幫你重新找回神格。”
“謝謝你，哈莉姐~~~”身體稍微恢複一些，眼眶也更容易濕潤了。
“如果那些巫師已經遇害，你安排天眼會的凡人特工去收斂殘軀，人活著就趕緊帶過來救治。若是還沒遇到魔能使者，就提醒他們小心，將你的事告訴他們。
等他們的情況全部打聽一遍，我們差不多能確定魔能使者是否專門針對‘白魔法師’。”哈莉道。
“嗯，哈莉姐你放心，我現在就聯係他們。”
哈莉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便離開房間，讓他安心工作。
在地球上聯係普通人，相對來說比較容易，打電話、發郵件，在社交賬號下呼喚對方，甚至可以派人去他家敲門查看。
巫師則比較麻煩，尤其是異界老牌宗師，他們住在異世界，還都有自己的魔法屋，類似法師塔，大多時候都隱藏在空間夾縫中，甚至在奇異小位麵，電話打不通，敲門連門都不知道在哪。
現在稍微恢複一些魔力，迷霧博士可以使用魔術信鴿、信箋投影，甚至靈體出竅等多種魔法手段尋找舊日“老友”。
......
“哈莉，我會不會被魔能使者、赫卡忒、顛倒人之類的怪物盯上？”離開莊園前，沃勒遲疑著問道。
哈莉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把辦公室都搬到阿卡姆島了嗎，還擔心什麼？”
往日，沃勒基本上兩點一線，要麼在大都會天眼會總部，要麼在自殺小隊總部——貝爾麗芙監獄。
直到天堂地獄軍團覆滅，超凡界震驚，米國政府知曉消息的人員震驚，沃勒也趕緊將個人辦公室搬到阿卡姆島。
天眼會在阿卡姆島沒有分部，但沃勒早年曾在阿卡姆島購置了房產。
“阿卡姆島很繁華，但我住不習慣。我更想回貝爾麗芙監獄，那群惡棍們離不開我。”沃勒道。
——是你離不了他們，適應不了不能往死裡折磨他們的平淡生活吧？
哈莉心裡吐槽一句，嘴上道：“理論上講，你在魔力收割名單上的排位非常靠後。
你體內幾乎沒有魔力，沒有收割的價值。
其次，你是我用精純天堂之力意外創造出的地獄生物，你靈魂上更多是天堂地獄之力的印記，而非赫卡忒魔力印記，很難被赫卡忒注意到。
若非天堂地獄之力也不太純粹，顛倒人和赫卡忒壓根收割不動你。
可你身份有點特殊。
天眼會頭目，還被認為是我的心腹，很可能被恨屋及烏。”
沃勒無奈歎口氣，離開了莊園，卻沒離開哥譚。
......
等來到世界樹下，埃崔根繼續之前未說完的話題，道：“如果你不願做撒旦，地獄初墮者還願意提供一部分惡魔本源給你，交換一部分魔力之債權。”
哈莉並沒一口回絕。
她認真想了想，然後說道：“要看我最終能拿到多少魔力債權，如果量足夠多，分給地獄惡魔一部分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