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天賦異稟的孩子的所作所為,他便覺得自己靈魂深處卑劣的一麵得到了共鳴。更可悲的是,這些英雄都覺得自己在做正確的事。
布魯斯·韋恩為了哥譚、為這座不屬於他的城市殫精竭慮。蝙蝠俠則紮根於哥譚的黑暗,徒勞地嘗試著挽回局麵。
夜翼呢?他為了自己的一位長輩能夠活下去,不得不拋棄和背叛了另一個。
真該讓蝙蝠俠看到這一幕……利爪頭目興奮如一條吃飽喝足的鬣狗,迫不及待地帶著下屬和夜翼趁夜色向總部趕去。
摩西完全不知道他戶口本上的長子已經效率超高的臥底進了貓頭鷹法庭。
法庭覺得他是外來者,而事實上,布魯斯·韋恩對哥譚了如指掌。其他平行宇宙中,韋恩世代建設這座城市,所以到處都留有他們的痕跡。神態各異的滴水獸張著獠牙守護夜晚、窨井蓋上雕刻著上世紀的徽章、古老牆壁上篆刻著花體印痕……然而摩西所在的宇宙,唯獨是哥譚與韋恩無關。
其他城市歡迎僑居者,哥譚例外。
隻有他自己知道,韋恩莊園那古老的、經過翻修的城堡裡,承裝著這座城市最無法分割的幽靈。他了解它,哪怕那些熟悉的建築背後失去了熟悉的建造者,人們口口相傳的曆史少了熟悉的姓名,但隻要他站在這、踏著這片土地,就意識到什麼樣的才是哥譚、哪裡才是哥譚。
法庭是錯誤的。
它試圖用一個都市傳說來恐嚇它的對手。
然而法庭利用恐懼,蝙蝠俠同樣利用恐懼。
這是一場交鋒——由於迷宮裡的機關和主場優勢,貓頭鷹法庭可以在開場時占儘上風,但他們不可能總是勝利。一方人墜在另一方之後,獵人與獵物隨時可能調轉。
當摩西第三次看到帶著白麵具的人隱藏在陰影中凝望他時,他沒有再像前兩次那樣主動追過去。
他背後的黑暗中,角落裡偶爾會冒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有生物在活動。是老鼠?蟑螂?還是舉著刀刃的殺手?沒人知道。
然後是第五次。
憑借著體型對比,摩西知道白麵具下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好像法庭成員閒著沒事乾唯一的樂趣就是跑來圍觀他似的。不知是單純的出於興趣,亦或是為了恐嚇,這些人以自己神出鬼沒的行動來彰顯優勢。
他和法庭成員隔著一座大廳互相對視。
當獵物不上當時,裝神弄鬼的一方難免顯得尷尬。
就像鬼屋裡的nc使出渾身解數,玩家卻隻是靜靜看你表演。
他們相對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摩西知道對手終究會失去耐性。
果然,第六次時情況有了變化。暗處聲響的源頭是一位緊隨其後利爪,他不知道接收到了從哪裡傳達來的指示,終於開始由虛張聲勢的恐嚇變為了光明正大的威脅。
但當利爪舉著刀逼近時,白麵具中忽然響起一聲尖叫:“他來了!他來了!是蝙蝠俠!”
——貓頭鷹身後不知何時浮現出蝙蝠的影子,獵物向著捕獵者伸出獠牙。
利爪陡然向後退去,白麵具們作鳥獸散,慌裡慌張的撤退。這次摩西有餘裕走到之前白麵具站立的位置,看地板上因為過於匆忙而留下的痕跡:“人們總是恐懼未知。”
黑暗於人類如此。
蝙蝠俠於法庭亦然。
想來貓頭鷹法庭如此執著地想要見到哥譚義警,必然對他的真實身份耿耿於懷:這座城市中為何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對手?他又怎麼瞞過法庭的視線、取得一次次勝利?
越是懷疑就越是受蒙蔽,越是反複斟酌越是心懷忌憚。
他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決定從布魯斯·韋恩入手。
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所以摩西僅僅是花了五回合的時間,加上玩弄一些光影上的小把戲,就讓對手相信他確實有所依仗。
但法庭不是傻瓜,他們一定會立刻意識到有些地方不對勁。
第七回合將是變局。
又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
摩西猜測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了。
法庭終於有了動靜。
他本來是在迷宮中打轉,這棟建築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出口,無論怎麼走都會回到原點。而法庭就在他繞圈的時候將其中一間擺放相片的房間改建成了地下角鬥場。抵著牆壁的四周是觀眾位,其上座無虛席,人群安靜無聲,光線昏暗得宛若墳墓。台上燈光則聚焦在唯一依靠圍欄站立的選手身上。
那道摩西格外眼熟的身影佇立在角鬥場的另一端,垂著頭把玩手裡的長棍。
摩西走進去時聽到他用肆無忌憚的語氣問:“究竟還要等多久,我的對手在哪?”
觀眾席中一個白麵具笑了起來:“他馬上就來,你會看到的。”
摩西:“……”
等等。
夜翼?!
他冷靜了一下,心想:我可能是出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