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每年由京城商會裡幾大馬商輪流舉辦比賽,即將開始,也是巧,今年輪到了戚家,由戚遠信一手操辦,戚家其餘兒郎協助。
程月鸞也向商會裡遞上了陳水馬莊的帖子。
威國公府舉辦的賽馬盛會挑在了一個晴空萬裡的日子,天如明鏡,微有寒風。
戚家的郎君們早早騎馬去了騎射場,幫著料理各項事宜。
戚連珩隨從太子,從宮中出發,行程不甚確切。
前去參賽與觀展的馬車停在騎射場外,有專人牽車馬入內,將女眷引至場內靠中間的東側看台內。
程月鸞坐馬車入內,等樂鶯放下包袱,便在看台上四處觀看場內情形。
今日來賓眾多,京城的武將世家幾乎都到了,還有一些與戚家交好的文官子弟前來捧場,商會中也來了頗有身家的攜家中女眷出行富商,程月鸞暗暗記下一些可以結交的內宅婦人。
從閣上放眼望去,處處可見人高馬大的少年人,場地內紅心箭靶與飄揚招展的旗幟,絢麗多彩,整個場內座無虛席,熱鬨歡騰。
程月鸞的雙眼在場內巡視一周,沒看到程家人。
樂鶯順勢看過去,與程月鸞想到一處,輕哼:“他們不來最好。”
程月鸞避免看漏,又掃一圈,還是沒看到承平伯府的人,但卻看到了有人聚眾鬨事。
射箭場內,文武官員子弟多半聚集於此,為了誰先用場地而起了爭執。
文武大臣素來不合,文官嫌武官粗蠻無腦,武官煩文官說話文縐縐,辦事拖泥帶水,打起仗來外行管內行拖後腿。
大業以文治國,同級情況下,文官地位遠高於武官,武官多受鄙夷壓迫,早有不滿。
如今到了騎射場上,武將子弟們早就摩拳擦掌,恨不得捏斷手無縛雞之力書生的胳膊,而讀書人肚子裡的墨水早醞釀成了唾沫,亟待橫飛而出。
不過片刻功夫,文武已經分出立場,一分為二地站在兩邊,對峙著。
程月鸞眼見不妙,就知道要出事了。
不過跟她也沒有乾係,她已不是戚家婦。
按照她對戚家的了解,戚遠信會出麵處理這件事。
但戚遠信的下人此時卻不知道他的行蹤,偌大的騎射場,一下子就想找到他,還是太難。
下人連忙去找二房的郎君,戚二郎君從馬廄裡趕過去調解,正巧碰到文武兩邊子弟相互瞧不起對方的故鄉,浙江人多出狀元、進士,看不起京城人,京城人看不起川蜀蠻夷之地……
總之射箭場內劍拔弩張,亂成一團。
戚二郎君過去之後,並未起到分毫勸解作用,反而成了火|藥引子,京城人火氣衝衝地將他拉到身邊質問:“你也是京城人,你說京城與浙江哪個好?”
浙江人又衝戚二郎君齜牙:“你外家可是浙江的!你母親是浙江的水土養大的!你說京城與浙江哪個地方更人傑地靈?”
戚二郎君一個腦袋兩個大,打圓場的話,已經完全淹沒在兩方的爭吵聲中。
程月鸞遠遠瞧見戚二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蹙著眉頭……真是個不頂事的。
可彆影響了今天的賽馬盛事,她還指著今天好好展示她的壯馬。
一觸即發之際,戚連珩騎著高大的戰馬橫穿沙場,霜雪掃儘的地麵上,卷起的漫天飛沙被他甩在身後,一人一馬,刀一樣劈立在雙方之間,生生劃開一條寬敞的大道。
他居高臨下掃了兩邊人,帶著寒意的目光分彆落在鬨事最凶的二人身上,冷得那兩人發怵,紛紛後退一步。
戚連珩手裡挽著長弓,不緊不慢地從箭袋裡摸出一支羽箭,不鹹不淡的聲音裡聽不出怒意:“威鎮家邦,靠的是文韜武略。”
他隨意搭弓,瞄準靶心,嗓音沉了一分:“沒聽說匹夫之勇和書生意氣能□□治國平天下。”
話音剛落,羽箭飛射,輕而易舉射中大紅的靶心,錚錚羽箭的主人,姿態傲然狂放如山野之王。
眾人齊齊看去,羽箭插在最遠的靶子上,眼睛幾乎看不清箭尾,隻覺得像是一根針紮進靶心。
這麼遠的距離,一發即中,說是百步穿楊亦不為過。
論文,戚連珩入營之前參加過科舉,中過舉人,是在場讀書人的前輩。
論武……壓根不用論,隻要不是瞎子,都瞧得見。
吵架的人無一不噤聲。
個個心服口服。
戚連珩點到即止,留了個眼神給戚二郎君,便揚長而去。
文武子弟紛紛朝著對方不滿哼聲,卻是再也不敢有怨懟引戰之詞。
風波消弭於無形,場內又是一派和睦景象。
程月鸞立在閣上,雙目從戚連珩融於風沙的背影之中冷淡抽離。
很快,程家人闖入了她的視線。
本該禁足的程月柔,也偷偷來了。
樂鶯也看到了程家人,她心裡腹誹,但麵上不顯,走到程月鸞道:“姑娘,奴婢去方便一下。”
程月鸞點了點頭,許她去。
場內有臨時搭建在馬廄附近的恭房,樂鶯走著過去,可巧程家馬車要停在那邊,戚連珩的馬也要入馬廄。
樂鶯本意是小解,卻意外聽到戚連珩冷著臉同程月柔說:“你如今唯一還能叫我容忍你的,就是那輪紅月亮,程姑娘,彆在我麵前哭哭啼啼,很難看。”
樂鶯茫然,紅月亮?
程月柔也有紅月亮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