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1 / 2)

“快!她就在前麵!”

“婊.子養的,現在舞女這麼賺錢?看看她那身行頭,夠老子全家吃喝玩樂一整年了!”

“廢話少說,雇主隻交代了劃傷她的臉,可沒說能拿她身上的東西。”

“你不拿就不拿,彆來管老子。她身上那些金銀珠寶老子要定了,都彆跟老子搶!”

這群人沒有壓低聲音,罵罵咧咧地朝他們靠近。加斯頓從小在貧民窟長大,比誰都清楚地痞無賴的可怕。他嚇得臉色慘白,雙腿打顫,動作迅速地摘下腕表、懷表揣進內袋,全然沒有要提醒白蘭芝的意思。聽見他們越來越近,他竟一個轉身,乾脆利落地跪地求饒:“各位大哥,我住在濟貧院,身上一點錢都沒有……”

他眼珠一轉,竟抬手指向白蘭芝:“但是她有錢!她脖子上的項鏈我打聽過,至少值兩萬法郎!這樣的項鏈她有好幾條!你們搶她吧,搶她就發了!我保證不報警!我……你們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守在巷口替你們望風,隻求你們能饒我一命,求求你們了,我靠著濟貧院的救濟過日子,身上隻有十多個法郎……還要養妻子養子女,求求大哥了,可憐可憐我吧。”

說完他砰砰連磕幾個響頭,用膝蓋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口,竟是真的要替那幫無賴望風,把那幫無賴都看無語了:“這算什麼?”

“小姑娘,我說你圖他什麼啊?”

“這種爛玩意兒,骨頭比糞坑裡的馬糞還稀軟,老子第一次見到這麼惡心人的狗東西!”

“說他是狗都侮辱狗了!”

一個尖嘴猴腮的無賴摸著下巴,沉思片刻,提議道:“那個……怎麼說來著,哦對,小姐,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來找你麻煩是受人所托,但怎麼說呢,這個人是真的爛,連我們這種底層的渣滓都看不過眼了。這麼著吧,你過去踹他幾腳,或是拿棍子打他幾下,就算是我們等會兒傷害你的賠禮。”

說著,尖嘴猴腮“吱吱”地笑了起來,因為覺得自己這一番話文縐縐的,和上流社會的貴族紳士有得一拚,並且充分展現了人性中光輝的一麵,想必此時那個女孩已經感激涕零,認為自己碰見好人了吧。

白蘭芝沒有感激涕零,她站在原地,隻覺得很冷,寒冷,徹骨的寒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四周白茫茫一片,無處可藏,也無處可逃。

從聽見那些人的聲音開始,她的唇齒、手腳就一直在發抖。她想逃跑,可是很清楚自己根本逃不掉。巷口跪著加斯頓,後麵是那幫地痞無賴,她沒敢回頭去數那幫無賴的人數,怕數清了陷入更深的絕望。現在,她麵前好像隻剩下一條路,那就是聽那幫無賴的話,踹加斯頓幾腳,或拿根棍子打他出出氣。

加斯頓也很希望白蘭芝能打他一頓,這是他最好的結局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打他能有多痛?況且,他也認為自己真不是東西。但他是真心實意想和白蘭芝交朋友的,沒想到一出門碰見了這種事。要怪隻能怪他這個人比較惜命吧,這個世界上,除了亡命徒,誰不惜命呢?

“白蘭芝小姐,你打我吧,我承認我不是東西。”加斯頓生怕那幫無賴替白蘭芝動手,絞儘腦汁地搜尋著自己做過的壞事,“你是不是下不了手?也是,像你這麼美麗善良的女孩,下不了手是正常的,我跟你坦白一些事,你聽了,你就能下手了!”

白蘭芝眼睫低垂,眼神模糊,隻見她抬起右手,做了一個往下壓的手勢,語氣冷漠:“你說,我聽著。”

加斯頓覺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沒多想,他怕極了白蘭芝不能親自動手打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那些爛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我不是小提琴手,我對小提琴和音樂一竅不通,也不認識巴赫和帕格尼尼,跟你說的那些,都是我從教堂管風琴手口中聽來的!他喜歡喝高級葡萄酒,我就騙那些可憐女孩的首飾,賣了換錢買酒給他喝,讓他給我講那些音樂家的趣事!我根本不懂什麼是對位法,也不懂什麼是平均律,我隻記得這些名詞,你是不知道,有的小姑娘有多好騙,隻要把這些名詞隨便組合一下,她們就真的以為我是個才華橫溢的音樂家……但你不同,你是真的懂音樂,我不敢多講,隻好把那個管風琴手說過的話背下來,以防被你發現破綻……”

見白蘭芝遲遲不動手,他急了:“白蘭芝你知道嗎?我想騙你的財,騙你的色……而且我有妻子有孩子,我是個真正的人渣,你快打我啊!”說到這裡,他竟失聲痛哭起來,一個大男人竟因為一個少女不動手打他而痛哭流涕,“對了,我醉酒後還有打妻子的習慣,每次我喝完酒,我妻子都躲在水缸裡瑟瑟發抖,我真的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求你了,快打我,打我絕對出氣,求你了!”

白蘭芝聽完,漠然地點點頭:“你確實是個畜生。”

後麵的無賴聽得津津有味,拊掌起哄道:“打他!快,打他!出了事我們替你兜著!”已全然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

白蘭芝突然向後走去,她的轉身令那些無賴集體愣住,他們流竄於市井,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也就是打扮得妖裡妖氣的妓.女,何曾見過如此清麗脫俗的美人。怪不得那個雇主彆的要求沒提,隻要他們劃傷她的臉。設身處地,假若他們是這個小美人,絕色的臉蛋被劃傷了,隻怕要上吊自殺。

白蘭芝還是很害怕,但她極度恐懼之下,大腦竟越發警醒,神經仿佛被壓縮成一根極纖細、極堅韌、極清明的線,平時會忽略的細節在她眼中慢慢清晰了起來。

她聽見了那幫無賴雜亂無章的呼吸,看見了他們鬆弛的肌肉、浮滑的腳步。他們應該都沒有規律鍛煉過身體,是做體力活的勞工。

那就好辦了。

當民憤群起的時候,為什麼勞工總是打不過貴族豢養的衛兵?因為勞工的勞動毫無規律和章法,隻能損傷肌肉,而不能鍛煉肌肉;貴族的衛兵則養尊處優,吃好喝好,還有專門的武師指點他們凝聚力量、精簡招式,所以窮苦人家的青壯年長得再高再壯,麵對衛兵也隻有挨打的份。

白蘭芝想起自己在公爵莊園學習芭蕾時,教母曾誇她的腳腕力量充沛,比巴黎歌劇院的一級獨舞還要有力量。她又想起自己日夜不休的練習,親眼看著自己的胳膊、小腿、後背,攀上一縷又一縷緊實勻稱的肌肉。

她似乎……很有力量。